他决定，先用传统的手法，会一会这件宝贝。
也好再度温习一下自己所掌握的知识。
他将瓷瓶托在手中，指腹轻轻摩挲着瓶身。
“釉色，温润有余，但宝光不足，确实是少了几分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感。”
叶问秋的声音很平静，却李振国的脸色白了一分。
叶问秋又将瓷瓶翻转，仔细观察底足。
“底款‘官’字，笔法遒劲，有宋徽宗瘦金体的风骨，但……”
“锋芒太露，匠气有点重啊。”
李振国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叶问秋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瓶身几处极为细微的特征上。
“宋代官窑烧制，为求完美，不惜工本，采用多点支钉满釉支烧。”
“因此，真品底足会留下芝麻大小的支钉痕，俗称‘芝麻钉’。”
“而你这件，底足露胎，采用的是垫饼烧法，这与官窑工艺，大相径庭。”
他每说一句，李振国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当叶问秋说到最后，李振国的脸色已经完全看不出笑容了。
毕竟这些特征，正是之前那几位专家争论不休的焦点！
也是他们判定此物为仿品或无法确定的主要原因！
“叶先生……”
李振国的嘴唇哆嗦着，声音里都带上了些许颤抖。
“难道……难道它真的……是假的？”
叶问秋却并未直接回答。
他将瓷瓶轻轻放回锦盒，摘下白手套，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李先生，别急。”
说着，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那只瓷瓶，遥遥一点。
就在他的指尖对准瓷瓶的刹那，叶问秋暗中催动了脑中的玉扳指。
嗡！
眼前的世界，陡然一变！
在叶问秋的眼中，那只天青釉弦纹瓶的外层，被一层淡淡的灰气所笼罩。
那是现代工艺留下的火气和杂气。
然而，穿透这层虚假的表象，一团几乎凝为实质的紫色宝光在其中闪耀不停！
瓷内藏瓷！
饶是叶问秋再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脏也猛地一跳！
竟然是这种技巧！
所谓瓷内藏瓷，又称脱胎换骨，是一种近乎失传的古玩伪装手法。
匠人会选用一件真正的稀世珍宝作为内胎。
再用特殊的泥料，在外面重新塑造出一层外壳。
并将其烧制成另一件看似有破绽的高级仿品。
这种手法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战乱或动荡年代，保护真正的宝贝不被宵小之辈觊觎。
堪称古玩界的金蝉脱壳之计！
只是其工艺之复杂，成功率之低，简直骇人听闻。
可以说稍有不慎，内胎的真品就会在外壳的二次烧制中彻底损毁。
因此，敢用这种手法的，无一不是对自己技艺有着绝对自信的顶尖宗师！
而被选为内胎的，也必然是价值连城，不容有失的国之重器！
发了！
这次是真的捡到宝了！
叶问秋强行压下心中的狂喜，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看向身旁已经面如死灰的李振国，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弧度。
“李先生，恭喜你。”
“啊？”
李振国猛地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呆呆地看着叶问秋，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刚才不是还在细数这件瓷器的种种破绽吗？
怎么突然就恭喜自己了？
“叶先生……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叶问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重新走到展台前。
伸出一根手指，在锦盒中的瓷瓶外壁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铛！”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余音绕梁。
“李先生，你听，这声音清脆有余，却少了几分厚重。”
李振国不明所以，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叶问秋又将手指移到瓶口的位置，再次轻轻一敲。
“铛……”
这一次，声音却变得有些沉闷，仿佛敲击在完全不同的材质上。
“这……”
李振国的眼睛，猛然瞪大了几分。
他不是傻子，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这件瓷器，并非一体。”
叶问秋的声音不大，却让李振国的身体猛然一颤！
这话，让他想到了一个在书中看过手法……
“所以我才要恭喜你。”
“这是一件采用了瓷内藏瓷手法的旷世奇珍！”
“你眼前的这层外壳，只是为了保护真正宝贝而制作的伪装！”
“其仿品外壳之内，藏着一件真正的稀世国宝！”
“不说其他，光是外面这层伪装，价格也上百万了。”
听到这话，李振国彻底僵在了原地。
瓷内藏瓷？
旷世奇珍？
稀世国宝？！
这……这怎么可能？！
“叶……叶先生……您……您没开玩笑吧？”
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闻听此言，叶问秋却只是淡然一笑。
“你这件宝贝，若是除去外壳露出真容。”
“其真实价值，远超你之前的所有预估。”
“三天后的东海交流会，只要此物一出，在古玩这个类型里，便足以技压群雄！”
“除非……有人能弄来一件真正传承有序，足以被定为国宝级的重器。”
“否则，你没有对手！”
从瓷内藏瓷的巨大惊喜中回过神后，李振国也猛地抓住叶问秋的手臂。
“叶先生！不！叶大师！”
“怎么……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把它安全地拿出来？！”
“我虽然听说过这种技法，可我根本束手无策！”
“我不敢碰，我真的不敢碰啊！”
说着，李振国双手也抱住了头。
“这要是毁在我手里，我就是民族的罪人了啊！”
看着他这副几近崩溃的模样，叶问秋的神情却依旧平静。
“李先生，你担忧的事情倒也正常。”
“确实，想要分离内外两层瓷胎，需要对温度、力道、乃至化学反应有要求。”
“整个过程不能有毫厘之差，否则，内外的真品与仿品，会一同化为粉末。”
“不过，虽然风险极高，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我有能力，完成这个操作。”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李振国猛地抬起头。
“叶……叶大师……您……您说的是真的？！”
“我从不开这种玩笑。”
而叶问秋还是那般淡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