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欢的手法刁钻而迅猛,就像是悬崖峭壁间俯冲直下的鹰,瞄准猎物的瞬间就注定了撕裂的结局。
没有人真正看清她究竟是怎么动作的,顷刻之间,她却已经泥鳅般从蓝霜的剑下闪出,立在了三丈之外。
蓝霜有一瞬间的愣神,可长久的军事教育让她不敢放松一分,乘胜追击,手腕一翻,赤闾剑刚才扬起一分,刺啦……哗……清脆的裂响之下,所有人的眼同时瞪大了起来。
“蓝霜,快躲开!”
雷蜇霆撕心裂肺的吼声仿佛还在耳畔回荡,她的眼里却只有花无欢越来越扬起的唇角,勾勒着薄情和阴毒的弧度。
左中卫戍者的官服寸寸碎裂,蓝霜的心越来越冷,仿佛这一刻在她眼前化作齑粉的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她的灵魂。
“不要……不要……不要看我啊!”
蓝霜发疯似的狂吼,仿佛用尽自己一生的力气去抗拒这种屈辱的命运,到最后也不过只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就像水上的浮萍,即便再怎么挣扎,一个浪打过来,还是免不了下沉的结局。何其悲哀?
“女人……女人!”
“左中卫戍者怎么会是女人?”
“我大梁军营中怎么会有女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场面已经开始失控,好像冷水滴进了油锅里,在场众人一下子炸开了。窃窃私语的讨论骤然变成尖锐刻薄的谴责怒骂,这转变仅仅发生在一瞬之间。
蓝霜捂着身前,可那……女子体态欲掩还羞,咒骂的众人看去也不免有很多人双眼发红,咽起口水来。她的双眼死灰一般黯淡,再也不复平日里娇俏明媚的光华。花无欢的笑看上去还是那么刺眼,刺眼得让她忽然一咬牙,赤闾剑作势吻上白天鹅一般的脖颈。
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天空中仿佛雷霆一闪,黑色的灵光飞箭一般射来,铿一声击落了她手中的赤闾。白色的狐缎披风应声落下。
“老师!”蓝霜泪流满面。
“别怕,蓝霜!一切有我!”楚歌持剑站在她的面前,并不高大的身形,瞬间为她挡住了这世间所有的恶意。
心头莫名地温暖。
花无欢满意地笑了笑,问道一旁目瞪口呆的李驷:“听闻大梁左相曾任刑部尚书,不知这女扮男装从军一事,在大梁是何罪过?”
“这个……这……”李驷捋了捋胡子,“自然是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花无欢长长地“哦”了一声,“寡人自然相信大梁乃是法制之国,左相大人您说是吗?”
“自然!”李驷道,“来人!将这妖女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动我的人!”楚歌麒麟剑一挥,寒风凛冽,杀气喷薄,一个横扫就将汹涌而至的卫兵齐齐拦在门前。
李驷也怒了:“天如歌,你这是要造反?本相倒是忘了,这蓝霜原本就是你的人,怂恿女人入军,天如歌,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要颠覆我大梁万世基业?你可知道此事一旦传出去,这四陆要怎么看待我大梁?”
“与我何干?”楚歌冷冷地道。
“你说什么?”
“我说这大梁万世基业、四陆看法,又与我何干?”
“放肆!”
楚歌忽然笑了:“我放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左相今日才知道么?”
“你!”李驷气结。
“更何况,如今四陆除却北陆渥霍吉家族,其余都已到齐,左相还怕这天下有谁不知道吗?哈哈哈哈!”
楚歌笑得猖狂而疯癫,肆无忌惮的笑声里却充斥着破釜沉舟的悲凉。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为什么蛊毒束缚了所有人,却唯独她和蓝霜不受禁锢?为什么关键时刻蓝霜还能冲过来救她?还有花无欢看到蓝霜能动之后那一愣神过后的阴险笑容……花无欢那么恨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放过她最重视的人?呵,她早该想到的啊!
雷蜇霆和一中队众人连忙冲到楚歌二人身侧护卫起来。方才那一瞬间,他也想到了蓝霜女子身份的可能,可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不容他仔细思量,到了现在,他们也就只能拼尽全力保护她们了!
“一中队众人听令,全力保护百夫长和蓝霜,靠近者,杀无赦!”
“是!”
“反了反了!你们这都是反了!”李驷气的跳脚,“卫兵呢?卫兵!”
姬苍业却一挥袖关上大门。
“右相,你什么意思?”李驷瞪着他。
姬苍业笑道:“左相也不想此事闹大吧!”
李驷扶额。闹大?这事还闹得不够大么?四陆里有三陆都知道了好吗?
“殿下,事已至此,我们是否需要借机发挥?”大胤太宰冷声道。
凤戈眸光一闪:“静观其变。”
场面有些焦灼,紧闭了大门之后的青溟殿显得格外森然可怖,纵然此刻正值下午,明媚的日光斜斜照射进来,却也缓解不了这紧张的气氛。
花无欢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歌,似乎是在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这样居高临下带着玩味的观赏,让楚歌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猎人狩猎的场景。
她深吸了口气,忽然扭头看向花无欢,眼神比笑容更凄凉:“一直以来,我都知道我欠你一条命。”
众人默。李驷和姬苍业也瞬间皱眉。在场谁又能猜到楚歌和花无欢还有那一层的关系呢?
“那种亏欠,即便我跳出时空的束缚,都也还是难以抹灭。我不会对你说对不起,因为我知道在那种环境下,我做的是最理智的选择,虽然这种理智让我痛苦了这么久……”
“我也不会去回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重新选择。时光不能倒流,命运一旦开始,就注定只能用血和命来偿还,这是我们的宿命,承欢……”
花无欢霍然一震。有多久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
她原本以为服下了那个以后,这辈子她都绝不会再动情,想不到从那夜边境上的遥遥一望开始,她鬼使神差地宣布参加主国会盟,即便国内此刻是那么地需要她留下镇守,再见到楚歌以后的种种失态……她的挚友、她的仇人啊!原来即便是穿过了遥远的时空,还是她心头最重要的人啊!
孽缘!带着轮回的烙印,将她们肆意地把玩于鼓掌之中。
“当我鼓起勇气站到你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从始至终都只有一种解决方法。这一刻,我就把这一切都还给你!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