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阮浠和初心聊了很久,阮浠给她吐槽写小说是多么得不容易;给她讲她去古玩街差点被人骗十万;为了取景,去爬了高山,差点害人出了性命;给她讲公子哥的是自己很多年很多年的读者;给她讲自己的煵哥平时是多么欺压自己……
初心听得很入迷,她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听她讲到有趣处,也忍不住是不是地插上几句话。
钟声站在一旁听她们唠嗑,今天,难得她是如此的开心,甚至连自己送过来的饭她都吃得干干净净,平时她不是象征性地吃两口,要不就是不开动一口。
等到天暗了,阮浠和钟声才离开。
临走前,她还挥了挥手臂。
阮浠见状,也给她挥了挥手臂,又用食指和拇指,给她比了一个“心”。
女孩不禁又展开了笑颜。
钟声把门合上,两个人并肩而行。
阮浠似乎也很开心,走路时晃着肩膀、打着拍子,嘴里小声地哼着歌。
哼歌,是她开心时的表现。
钟声听着她的歌,忍不住捂住了嘴,突然又觉得这个动作好想有点不礼貌,就又放了下去,面无表情。
阮浠发现了他的动作,才猛然发觉自己的歌声原来他早就听见了,听见那刺耳的音符,他还能强忍住不笑,表面上云淡风轻。
“我知道我唱歌难听,我煵哥也这样经常吐槽我,不过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唱几句的,”阮浠晃了晃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我可以闭上嘴,不打扰你了。”
钟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勾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今天好像……特别喜欢笑?
“那你想听我说吗?”
阮浠突然一愣,直接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她觉得,他的眼,尽管仍然冷漠,但是已经没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厌恶的情绪。
阮浠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只见他的好看的唇开启。
那是关于钟声和钟初心的故事。
钟声和钟初心是混血儿。
从小就在挪威长大,大学的时候,父母从挪威回到了中国,按照年龄钟初心上了某城市的一所高中,而他,由于已经在国外申请了大学,他不想浪费机会,而且他自己读了一年了,就这样和他们回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初心上的高二。
她是个混血,继承了一半挪威人的外貌,绿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又高挑,整个人就是一位美人。
在学校走到哪里,哪里自然就有讨论她的声音。
她仿佛自带光芒,但是事物具有两面性,这也导致了她身边没有朋友。
没有女生想和她做朋友,因为只要一站在她身边,不论是谁,都会黯然失色。
许多的男孩子喜欢他,背地里、明面上给她送零食,送早餐,送雨伞,引来了——嫉妒。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她总是对我们爱搭不理?
为什么我喜欢的人,目光总是在她身上?
凭什么?
凭什么?
初心也想知道原因,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她一转学就要受到非议、揣测……
为什么她的桌子总是被人写上脏话,为什么她的书被人撕成了碎片,为什么她的文具总是被砸得体无完肤……
她逐渐明白了,嫉妒心的可怕。
她想要低调,可是老天不允许,因为她是生的如此美丽。
而更可怕的是……她是个好孩子。
当父母亲问起她为什么有要钱买东西时,她撒谎说:“请同学吃饭……”
她不想让父母担心。
他们一家人才回到这里,她的母亲是如此喜欢这里,她不能剥夺她的喜爱,她要在这个城市待下去,要在那个她不喜欢的环境待下去。
就这样,初心度过的压抑的高中生活,开启了大学生活。
她的普通话好了一些,但是仍然带着奇怪的口音,每次人们与她交谈,都会格外在意这件事。
初心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眼光是多么相似,就和两年前她在高中时期是一模一样。
她和周围的人不同,而周围的人只接纳和自己相同的人,她是个异类,没有资格融入他们的圈子。
她是个好女孩,待人真诚,不给同学老师添麻烦,给父母亲只报喜不报忧,对待哥哥,也只会说让他宽心的话。
但是她的好过了头。
她对谁都好,除了,自己。
大二时,初心陷入了低谷期,整个人十分压抑。
就在这是,突然有人请她吃饭。
对象是个初心曾经在开学时,她帮助过的小女生,那时,自己帮她把繁重的行李提上了六楼。
四年来,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邀请,难道她也可以拥有朋友了吗?
第二天,她早早地在约定地点等候。
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还没回过头,身体就被推到了马路上。
来不及刹住的车,冲向了她……
初心在那一刻又深深地体会到了,嫉妒心的可怕……
它不禁自己推向了深渊,也把她一并卷入了深渊……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钟声喃喃开口道,“发生那件事后,我就回到了南川市,开了初心咖啡馆。”
他顿了顿:“那是她的梦想……”
他是她的哥哥,可是在自己的妹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远在天涯,在她受苦的时候,他全然不知。
他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如果当时他在她的身边,她就不会受伤,依然是个开心快乐的小女孩。
就像阮浠一样。
永远是楚煵身边那个长不大的小孩。
这也是为什么,当看到阮浠时,他总对她有恻隐之心的原因吧。
阮浠的眼里蒙了一层纱,她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最后,突然下意识地踮起脚,抱住了钟声。
她的温度传了过来,包围着自己。
“放心吧,初心会好的。”她开口道,“我以后会多过来陪陪她的。”
男人不禁勾起了一个惨淡的笑容,有一丝开心,有一丝苦涩。
“谢谢。”他独特的声线传了过来。
心不知道为何加速跳动了起来。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头往往她的脖间靠了靠。
连钟声自己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意外。
他的面具终于破碎,让自己向她跨了一步。
“伍名,请让我出演。”
听见他的话,阮浠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阮浠明白了为什么他说煵哥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了。
名气、金钱、地位,他都不稀罕,那个冷冰冰的男人,他在意的,原来仅仅是——他妹妹的微笑。
他想要的东西,是她的微笑。
一个摒弃了繁杂的,最简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