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祜没在深井关多待,很快返回桑干县。
此战前后歼敌逾三万人,俘获的牛羊马匹,人口财货无算。原本因为冒雪赶路、野战而心中生怨的汉军和匈奴人,此时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愤懑与不满,只剩下大获全胜后的欣喜与对战利品的渴望。
曹祜也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七成的缴获分给了士兵。
一时之间,营内外一片欢喜,甚至将腊月的寒意亦驱散了不少。
大战之后,大军在桑干县休整。
天气实在太差,想要班师,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当然曹祜也没闲着,趁着这个机会,便巡视起桑干河周边的地形。
经营代郡比经营上谷郡要困难的多。上谷郡的敌人主要是西北方向,守住宁县和广宁二地,问题便不大,身侧的燕山是上谷郡最大的屏障。
而代郡不同。
代郡是由阳高——天镇,阳原,蔚县——广灵等多个小盆地组成。曹祜之前笼统的说,代郡的守御重点是平城和广宁,也就是后世的大同和张家口,但要守的隘口并不少。要想彻底守住代郡,防线就要不断往北退,一直推到漠南边缘
现在的大汉,哪有那个实力和精力。
真要有那个实力,曹祜也不用构建代郡防线,直接向北平推鲜卑了。
三国两晋,中央政府守住了上谷郡,放弃了代郡大部。东汉上谷八县,三国两晋时期,大部保留,而代郡十一县,只有蔚县——广灵盆地的代县、当城(治今河北省蔚县黄梅乡定安县村)、平舒(治今山西省广灵县西平水村)三县,得以保留,其他的土地,基本都丢弃了。
关于代郡的防御,曹祜暂时也没有好办法。
曹祜望着北地山河,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任重而道远啊。
十一月底,前去追击鲁昔的鲁芝送来消息。
“鲁昔怎么样了?”
“他死了!”
果如曹祜判断的那样,鲁昔并没有出雁门投奔步度根,而是一路往南,企图返回太原郡。
鲁昔麾下尽是乌桓骑兵,而且他根本没有战意,只知道一路逃走,因此鲁芝一路狂追到新兴郡境内,才追赶上鲁昔。
双方在九原县北展开了激战,最终鲁昔被击败,其部损失惨重,鲁昔本人只率不到五百骑,逃出生天。
战后鲁芝并未撤退,而是继续向南,赶往太原乌桓部。
鲁昔已然反叛,若是放任其逃回部落,必成大患。
鲁昔一路狂奔赶到晋阳城北。
此时此刻,鲁昔是悲喜交加。
他终于返回了晋阳,可代价几乎是他难以接受的。
鲁昔略一思索,便做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决定,他命令部下前去汇合部众,然后向西北山区撤退。
太原郡和西河郡间的山岭之中,散布着各族的零散部落,也不多他一个。
虽然大败一场,虽然跟汉人交恶,但以后总会好起来。
而鲁昔本人,则决定阴潜入晋阳城中,将妻子给带出来。
鲁昔还是放不下妻子。
按照规定,各部胡人出征之时,其部首领的家眷,要留在汉地为质,以防生变。
这次出战的匈奴诸部,其眷属暂时都安置在界休县。
虽然胡人多不在意家眷,但人质有总胜于无。哪怕是一份微小的羁绊,但能够减少战场上的变故,也是有益的。
包括太原乌桓等部,是由梁习招募的,其家眷也暂时安置在晋阳城中。
太原乌桓众人,听到此事,俱都待住了。
都知道大王是个痴情的人,可万没想到,大王竟然能够冒着极大风险,只为了去救自己的妻子。
这种痴情人设,哪怕是汉人都很难接受,更何况胡人。
对于胡人来说,以鸣镝自射其爱妻,又把自己喜爱的阏氏送给了东胡的冒顿单于,那才是真英雄。
众人纷纷劝阻,鲁昔却像是着了魔一般,无论如何,都要前往晋阳城中。
这份爱妻之心,溢于言表,好男人榜绝对有其一席之地。
当天下午,鲁昔孤身一人,潜入晋阳城中。
不得不说,鲁昔确实有本事,一人一马,潜入城中,然后还能将其妻从看管之处带出来。
梁习听到此事,大吃一惊。
关于鲁昔叛乱的事,早就传到了晋阳。梁习也命人将鲁昔的家眷个看管起来,还设下埋伏,以防鲁昔派人盗取其家眷。
可万没想到,还是失手了。
对于鲁昔,梁习是恼恨不已。
鲁昔此人,性格温和,又素无野心,因此梁习对其甚是看重,将其视作招抚胡人中的典型人物。
鲁昔势力发展迅速,梁习是出了力的。
万没想到,就是他认为的这个可用之人,竟然敢反叛大汉。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梁习立刻命军队前去抓捕此人,并下令不论生死。
鲁昔一匹战马,载着他和妻子二人,一路冲出城去。他射术精湛,沿途有阻挡之人,尽为其射杀,因此根本无人敢阻挡。
于是鲁昔神技般的杀出城去。
梁习都快气疯了,立刻动用自己招募的鲜卑人前去追赶。
鲁昔虽然骑术精良,但两人同乘一马,因此坐骑负重行迟,还没能与部众汇合,便很快为赶来的鲜卑人追上。
任凭鲁昔英勇盖世,但到底寡不敌众,最终为鲜卑人射死。
生命的尽头,鲁昔不断向西张望,或许是在期盼援军的到来。可是他不知道,他与部队分别之后,鲁芝、张景便循着他们的踪迹,追到了鲁昔部落处,一番大战之后,将其部给彻底覆灭。
曹祜听后,亦是唏嘘不已。
“真是一段绝美的爱情故事,我听得都感觉,咱们大汉是反派了。”
郑度亦是不住地摇头。
唯有丁尊问道:“那鲁昔那个,号称乌桓第一美人的妻子呢?”
“听说是落到了追击的鲜卑人手中。”
“那可得老惨了。”
“想起有个智慧之人的一句话,虽然场合不太对,但道理却是相通的。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若是鲁昔不为情感所蒙蔽,率部在外,与我周旋,只要他不兵败,又有谁敢动他的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