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出来的人,毫不意外就是谷长老。他既没有表现得很生气,也没有表现得很兴奋。看到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两名小弟子,他略一施法,就轻松化去了他们身上的力道。
“弟子多谢谷长老相救!”那守门的弟子身上的力道一消失,顿时一骨碌爬起来,冲着谷长老就拜了下去。
谷长老看起来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对地上那两名惨兮兮的弟子摆摆手,说道:“他现在已经完全变了,对自己家的弟子竟然也能下这么狠的手。”
地上的小弟子顿时就明白谷长老这是在说谢汜:“谷长老,听说谢师叔最近经常和那赤狐仙妖怪混在一处,即便这妖怪之前是做了一些好事,但是也难保证他们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谢师叔目前的实力,放眼整个玄门,也没人能望其项背,说不定那赤狐仙现在就在打谢师叔的主意!”
另外一个也立刻附和道:“是呀!听闻那赤狐仙妖怪最是擅长蛊惑人心,说不定现在谢师叔就是被他蛊惑了。可恨弟子修为尚浅,不能助谢师叔摆脱那妖怪的蛊惑!”
谷长老一言不发,抬脚便走。那两名弟子瞬间摸不着头脑了,不知道谷长老是对他俩说的话生气了,还是因为什么,但是谷长老自己的意思,也就是说谢师叔是被控制的呀!
不过,谷长老并没有再回头多说什么,只是在台阶下稍微站了一会儿,看着前方明明灭灭的光亮发呆。
那些光亮都是从前殿那边传过来的,只不过这边植被比较茂盛,所以看到的光都模糊了许多。那两名弟子不敢上前,只是将大门关好,便来到谷长老的身边,恭敬地等候差遣。
果然,等到周围完全安静下来之后,谷长老又开口了,沉声说道:“去看看那位‘瑶池桃仙师’吧。”
“是!”
砚望在门口靠着一直没有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反正现在雪至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即便是有什么人想偷偷溜进去,他也会在第一时间就发现的。
注意到砚望的不对劲之后,修炼完毕的寒捧着一碗热茶就来到了砚望身边。茶香袅袅,让砚望又想起雪至身上的茶香味。
“师叔。”
“嗯。”砚望应了一声儿,接过茶碗捧在手里,抿了一口。
“师叔在这里等谁?”寒问道,砚望摇摇头:“不等谁。”
等一个既定的结果。他推演的结果里,有一点儿是令他很在意的——谢汜会暂时离开南田派。
并且这个时间点,如他推测无误的话,应该就是今晚了。他想,如果谢汜今晚真的离开南田派了,那么,接下来的那些所谓的未来,应该也是不会被改变的。
“师叔是有什么心事吧?很少会看到师叔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寒说道,“印象里的师叔,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一切事情的发展与结果,师叔都了如指掌。”
“但是现在,师叔的心里,乱了。”寒看着砚望的脸,目光逐渐挪到砚望的那双猩红的的眼睛上面。此时夜深了,但是屋里还有光,院门离屋子的距离也不远,所以寒在砚望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以及不再那么平静的眼神。
砚望移开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去看看你师父吧。”
“师叔怎么不去?”
砚望:“……”
见砚望不说话,也没有明确表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寒便继续说道:“我知道师叔能推演未来,师父提过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师叔真的能够推演每一件事的话,是不是曾经有什么事,已经被师叔更改了。如果师叔没有更改那些事,现在的情形又会是什么。”
砚望看了看寒,对寒能知道这些丝毫不意外,不过他倒是好奇寒说的那些“被更改”的事情,是指什么:“是什么。”
“哈哈,那就是我的胡思乱想了,师叔你可别生气。”寒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砚望点头,说道:“我不生气,你说吧。”
“嗯——我想想啊。如果你没有遇到师父,后来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的吧,那就没有我和谷梁一池那小子什么事儿了。师叔现在是城主,师父现在可能在寒台寺出家做他的假和尚,我呢,大概会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谷梁一池那小子的话——应该就是谷梁苑的掌门了吧。”
砚望摇头,说:“不对。”
“如果我没有遇到你的师父,现在我已经死了。你的师父也早就死了。没有桃源谷,没有‘妖人’,你就不会被扔到那雪地里,小池——”砚望想到初遇时分,小池的娘亲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小池托付给他们之后,自己便因伤重去世了。
虽然他们多方调查之后,找到了杀害小池娘亲的凶手就是玄门监察司的文殊兰,但是那天他们救下那母子二人时,追杀他们的人却不是玄门监察司的人。若是当初,他和雪至没有出现,小池可能就死在那些杀手的手里了。
寒以前也听过谷梁一池谈起自己以前的事,说是和玄门监察司有不共戴天之仇,吓得寒闭口不提自己的来历,当谷梁一池问起的时候,他只是说不记得了。谷梁一池那时候还很同情他,给了他一个拥抱,说:“可怜的娃儿。”
现在砚望说一半突然停顿,寒也猜到了砚望为什么不再往下去说,但是他觉得那样也不错:“至少那小子就不用承受当个‘活祭品’的痛苦了。”
谷梁家的活祭品,最后的下场都可惨了。回赤狐仙镇的路上,红纤给寒说了一点儿关于以往的那些活祭品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灵魂备受折磨,抽丝剥茧般被一点一点折磨地消失掉。
寒与谷梁一池是同门师兄弟,想到自己的师兄未来不可避免地也要被一个败类折磨灵魂就恨不得亲自去摧毁那个败类。但是,据红纤说,那个败类前辈的灵魂也是相当强大的,再加上现在谷梁家已经不知道给他贡献了多少祭品,恐怕就是现在的砚望也不是对手了。
并且,那位败类前辈虽然出身赤狐仙镇,但是对赤狐仙镇的赤狐仙有着极其强烈的恨意,所以它就是谷梁家用来杀死赤狐仙的唯一的法器。
如果,谷梁一池知道是自己杀了自己的师父的话……寒想到了在南田派上,谷梁一池那几近崩溃的灵魂,那是绝望悔恨到了灵魂。
“有救的。”砚望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却也很严肃,不像是安慰的话,也不是开玩笑的话,寒一时间呆愣在原地,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一直躲在屋子里偷听二人谈话的谷梁一池憋不住了,破窗而出,迅速来到砚望身边,一屁股挤开寒,双手紧紧地抓着砚望的肩膀,激动地说道:“什么办法,砚望!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听你的!哪怕你又要让我忘记更多的东西!”
谷梁一池这样莽撞而粗鲁的行为,直接导致砚望手里捧着的一碗茶尽数扣在了自己怀里。虽然这茶水也有一段时间了,不是特别烫,但是衣服被茶水浸湿了,贴在身上也是不舒服的。更何况谷梁一池的手劲颇大,捏的砚望肩膀生疼,几乎就要把他的肩膀给捏碎了。
茶碗已经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砚望觉得自己的肩膀也快要差不多了。
砚望一边挡开谷梁一池的手,一边在自己身上布了个阵法,胸前的湿衣服顿时就恢复了原样。寒连忙上前挡住谷梁一池,以免他一激动又去抓砚望。
然而谷梁一池却以为寒“阻拦”他,砚望“避开”他,是因为他俩不想告诉他,把他当外人,心里一难受,顿时闹腾起来,不管不顾就想抓着砚望,但是有了寒的阻拦,谷梁一池最终也只能攥紧一把砚望的衣摆。
“师父!我真的不想变成会伤害你的那个模样!我真的不想!师父,求求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得救!无论多难都可以!便是最终失败了,你一剑捅死我就是了!”
“小池,你冷静一下。”砚望拍拍寒的肩膀,轻声说道:“小寒,没事的,放开他。”
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谷梁一池,选择了地上的碎碗。他将地上的碎片都收拾完,看了一眼正死死盯着砚望的谷梁一池,抿了抿嘴春,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一个完全不需要听他说的,另外一个完全就不听他说的。人家两师徒的谈话,他站在这里,反倒是显得有点儿突兀了,向砚望行礼之后,便说去照看雪至。
“师父……”
砚望一直不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反应,谷梁一池现在已经冷静了不少,说话都带上了撒娇意味的哭腔。
砚望叹气道:“此办法便是斩断你与那剑灵之间的联系。”
可是生来就已经注定了要做活祭品的,现在要斩断二者之间的联系,谈何容易?这又不像是木偶戏,斩断了提线,人就没办法再控制木偶的行动。
谷梁一池忍住想哭出来的冲动,说道:“师父的想法,弟子并非没有想过,只不过弟子已经尝试了许多,都没有任何作用。”
自从来到南田派之后,谷梁一池就开始对自己的身体动手了。他将自己完完整整地检查了一遍,目前还没有被侵蚀的迹象,看来之前的那些都不过是那剑灵的暂时控制了。
但是活祭品意味着什么,他还是了解了大概。那日在南田派,他有一瞬间完全失去控制了自己身体的感觉,那种感觉和他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