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和老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还是笑得这么好看，还是看着他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爱意。
孟和在一旁喊了声“妈”，然后说：“我爸这些年都没来看你，是因为他一直不肯接受您走了这个事实，不过好在陈姨一直很照顾他。”
陈姨有些难以面对这个场面。
但老孟很快“嗯”了一声：“她和你一样，都是我们老孟家的恩人，我能有今天，全都是你们给我的。”
陈姨的眼泪砸在了地面上。
郑嘉适时出来调节氛围：“小棠阿姨，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跟孟和我们俩最开始还欢喜冤家呢，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因为您的关系，对我的老本行皮影戏那叫一个抵触啊，后来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搭对了，又自己跑来死乞白赖地追我。”
她一句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挂清明的时候，也未必都要凄凄惨惨戚戚的。
老孟打起精神说：“这些年我没来看你是我不对，但还想请你再原谅我一件事。”
他当着小棠墓碑上的照片，牵起了陈姨的手。
“活着的人，我不想辜负了，”老孟说，“她这些年为了照顾我，哄我，也吃了不少苦头，我还一直把她当做是你……其实也不算，潜意识里还是知道她不是你。”
就是在强迫自己回避真相。
老孟已经主动承认了这一点，这让郑嘉都有些意外。
小棠已经作古多年，不可能真正做到还出面来跟谁说自己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是反对还是抗拒，因此也没有人能帮她说什么了。
孟和这时候说：“妈，这些年我和老孟多少都有些自苦，事实上你当时出事，即便不能完全怪我们，也一定是有一些责任的，尤其是我。”
老孟这时候想打断他，却被孟和抬了抬手拒绝了。
“但您放心，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纠结于过去没有必要，就算我和老孟都随您一起走了，您也回不来，所以我只能去想，您一定是希望我们继续好好生活的。”
孟和笑了笑：“这个认知就像在告诉我自己，人要学会向前看，否则永远都在为过去已经发生过、无法改变的事扼腕叹息，对过去于事无补，于未来也毫无益处。”
他转向陈姨的时候，眼睛里也带了泪花：“这次不止是老孟要跟您道歉，不管是您真的接受也好，还是我只能这样自私地自欺欺人也罢，总而言之，我现在已经认陈姨当妈了，这么多年来，她对我的付出，早已超越了血缘。”
最后孟和当着小棠墓碑上那张温柔的笑脸，迎着陈姨，喊了一声：“妈。”
陈姨掩嘴痛哭出声。
从陵园里出来之后，孟和松了口气的样子，郑嘉把手塞进他的掌心里，并朝老孟的方向看了看，还眨了眨眼。
于是老孟也朝她眨了眨眼，然后朝陈姨摊开了掌心。
都到这个岁数了，陈姨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和老孟拉起了手。
清明时节，原本有些小雨的，可到了他们出来的时候，有一束光刚好打过来，斜斜地洒在他们肩头，还有一点夕阳余晖的感觉。
郑嘉说：“小棠阿姨看着我们笑呢。”
从他们现在的距离看过去，小棠墓碑上的照片已经看不太清楚了，但在这束光的照耀下，好像她真的在笑似的。
陈姨问：“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孟和开了句玩笑：“在我亲妈面前都管您叫妈了，当儿子的就把老爹交给您，医院那边定期去复查就好，老孟自己也不愿意住医院里，对吧？”
老孟哼了一声：“那当然了。”
老孟的去留商量好了，孟和也松了口气，但这时候，老孟突然问了一句：“那你们呢？”
“我们？”郑嘉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孟和就说：“晚一点姥爷他们过来，我们先去接人。”
老孟一下蹙起了眉头：“就只去机场接？”
“一路让鲁明知陪着的，怎么可能让姥爷自己一个人过来，”孟和解释了一句，“这次打算谈正经事吗？”
老孟想了想：“老爷子是长辈，我也跟着一起去才合礼数。”
“我们不讲究这么多，孟叔，您自己身体本来也不好，不用这样一路颠簸，”郑嘉说，“而且姥爷这次来，算是代表我娘家人了，孟叔和陈姨是不是也该回去做点准备呢？”
她又朝老孟眨眨眼：“红包会不会有呀？”
老孟愣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这可是娶媳妇儿啊，老陈，到时候彩礼三金什么的，我可不懂那些规矩啊。”
陈姐嫁人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更何况嫁女儿和娶媳妇儿也不一样啊。
搞得陈姨也一下紧张起来：“那我可得快点儿回去找老张家打听打听情况，可不能失礼啊。”
她是真心把孟和当亲生儿子那样去着急上火的，说完连老孟都想扔下了，恨不得直接跑去老张家。
孟和哭笑不得：“我知道您急，但您先别急，姥爷他们会晚一些到，我先开车送你们回去，时间来得及。”
方仕秦上飞机之前，还偷吃了一个冰激凌，只不过被鲁明知严格控制了量，郑嘉知道之后，还是在视频里严肃地批评了他。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怎么这么不听话呢，”郑嘉也不忍心说得太严厉，“本来又是在出门，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有个水土不服的，到时候怎么办？”
“没有这么娇贵，你姥爷以前走南闯北到处表演皮影戏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方仕秦非常不以为然，“你跑出去那么久，不也没管我吗？这会儿管上啦？哼！”
郑嘉一下有些内疚。
方仕秦很快又说：“不过你还真是把孟和调教得跟你一模一样啊，管我这方面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嘉：“……”
孟和在一旁跟他挥了挥手：“姥爷您这怎么还告状呢。”
方仕秦调皮地笑了两声：“说起来姥爷还要多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