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为民铺开地图,手指在上面划过,最后停在一个点,“他们最后报告的位置是这里,我们从这里进去,顺着这条河谷往上游找。”
“赵队,为啥是河谷?”一个小伙子忍不住问。
“人缺水。”赵为民收起地图,站起身,“尤其是在林子里迷路的人,本能会沿着水源走。河谷地形也相对好走点。”
他背上包,调整了一下肩带,“跟紧点,别掉队,这林子吃人。”
说完,他率先迈步,钻进了密林之中。
身影瞬间被浓密的绿色吞没。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跟上。
林子里光线暗了下来,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踩上去软绵绵的,不时有断木和荆棘挡路。
赵为民走得不快,但脚步极稳,眼睛不断扫视着四周,鼻子偶尔抽动一下。
突然,他停下脚步,蹲下身。
后面的人立刻警戒。
赵为民拨开一层落叶,露出下面一小片被踩实的泥土,旁边还有半个模糊的脚印,看鞋印,不是他们的制式军靴。
“有发现?”一个小伙子压低声音问。
“嗯。”赵为民用手指比量了一下脚印的尺寸和深度,“大概三天前留下的。一个人,男性,体重偏轻,右脚鞋底有特殊磨损。”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密林,“方向没错,加快速度。”
脚印像钩子,把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操!真有人走过!”一个方脸干警压低声音,拳头攥紧。
赵为民没吭声,手指捻起一点脚印旁的碎土,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极淡的硝石味儿混着腐烂叶子的气息。
“不止三天。”他甩掉土屑,站起身,“四天左右。下过雨,土硬得快,脚印浅了。”
他目光跟刀子似的刮过前面密密麻麻的树干和纠缠的藤蔓,“这人慌不择路,踩断了不少枯枝。方向没变,还是往河谷上游。”
“追!”赵为民一挥手,身子已经窜了出去。这次速度明显提了上来,脚下几乎没声,像头潜行的豹。
后面六个干警咬牙猛跟,装备包磕碰着树枝,哗哗响。
林子里闷得喘不过气,汗水糊了一脸。
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跑了多久,河谷的水声越来越响。
突然,最前面的赵为民猛地刹住,举起右拳。
后面人瞬间蹲下,呼吸都屏住了,手摸向腰间的家伙。
赵为民慢慢拨开一丛比人还高的蕨类植物。
前面一片狼藉。
几棵小树被撞断了,断口新鲜。
地上的苔藓和腐叶被刮掉一大片,露出黑乎乎的泥。
一块大石头边上,散落着几块压缩饼干的包装纸,还有一个瘪了的军用水壶,壶身上沾着点暗褐色的东西。
一个年轻干警吸了口凉气,“……血?”
赵为民走过去,捡起水壶,用手指抹了一下那点暗褐,搓了搓。
“不是人血。”他把水壶扔给后面的人,“是兔血,干了有两天了。”
他蹲下身,仔细看那片被刮开的地面。
泥地上有几道很深的划痕,旁边还有几个杂乱的大脚印,鞋底花纹很糙,跟之前发现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起冲突了。”赵为民声音发沉,“至少三个人,穿胶底鞋,体型壮。抓了那个逃跑的。”
他抬头,看向河谷上游更阴暗的密林深处,眼睛眯了起来。
“这帮人,不像地质队的。”
“那……那是啥人?”方脸干警喉咙发干。
赵为民没回答,站起身,从破包里掏出一卷细细的钢丝和几个不起眼的小铁扣,飞快地做了几个简易绊索和触发机关,分散布置在周围几处必经的灌木丛和倒木下。
“先把记号做好。”他做完之后对着有点发愣的队员们甩了下头,“继续追,都机灵点,这林子里的东西,不光是野兽。”
他这话让所有人后颈窝一凉。
队伍再次沉默前进,但气氛彻底变了。
每个人握枪的手都更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
水声越来越大,空气也越来越潮湿。
打头的赵为民突然又停下,鼻子在空中用力吸了两下。
“闻到什么了?”方脸凑近小声问。
“烟味。”赵为民声音压得极低,“劣质烟叶,还有……肉烤糊的味儿。”
他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压低身子,借助地形和植被掩护,悄无声息地往前摸去。
绕过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前面景象让所有人瞳孔一缩。
一片林间空地上,残留着一个火堆,还在冒着细细的青烟。
火堆旁扔着些啃干净的骨头,看形状像是鹿或者狍子。
旁边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商标被撕了。
空地边缘,扔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地质队外套,袖子上有大片深色的污渍。
不过没有人。
火堆旁的空地上脚印杂乱无比,至少有四五个人来回踩踏。
赵为民慢慢摸过去蹲在火堆旁,然后伸手探了探灰烬。
“灰烬还烫着呢,刚走不超过半小时。”
他拿起那件地质队外套,翻看了一下,在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口袋里,摸出一张浸了汗渍的纸。
然后迅速展开。
上面用铅笔潦草地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线条,不像地图,倒像是某种匆忙留下的标记。
角落还有一个模糊的编号:07。
“有发现?”方脸凑过来。
赵为民把纸塞进口袋,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他的视线定格在几米外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那里,被人用刀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河谷更深处的方向。刻痕很新,树汁还在往外渗。
箭头下面,还刻了三个几乎看不清的字。
救命。
赵为民盯着那两个字,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他们被押着往上游去了。”他声音里透出一股寒气,“追!”
队伍沿着河谷向上,速度更快。
每个人心里都绷紧了一根弦。
河水哗哗响,反而衬得林子更静,静得吓人。
赵为民打头,眼睛扫过每一寸地面。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面河道出现一个急弯,水流变得湍急,露出不少乱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