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室三丈高,为助所有人登高入室,龙吟率先施展轻功腾跃而上,白予墨则留在池边小径,先将其余人抛向半空,再由龙吟展鞭箍住其腰,接引其登上悬室。
龙吟一面接引人,一面将发现此窟的来龙去脉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听得白予墨三人无不皱眉。
“如此说来,很可能是在千绝峰覆灭之后,其余孽便与西僰人有了联络。无论是豢养巨蝎,还是用这池子炼毒,都是为西僰人做事?”白予墨捋道。
“目前看来如此。”待所有人都抵达悬室后,龙吟环顾四周道,“确切的答案,只有在查完这间悬室才能知道。”
悬室不算宽敞,只三丈见方,如今六个人挤在其中已显拥挤。四周陈设简单,三面石壁东面空空无物,北面凿一石床,月白床褥碧色玉枕,架以银霜薄纱蚊帐。南面石壁陈一桌一椅皆为石造,桌上笔墨纸砚茶具烛台俱全。所有细软款式皆最简朴,无一有繁复坠饰,更无妆镜之物,略扫一眼便知此地所居多半为男子。
众人一一查看此地本就不多的物品,李润居第一眼便被桌上砚台吸引。砚中墨迹虽干,然并未积尘,想必常有人使用,他将砚台凑于鼻尖嗅闻,眉心拢蹙道:“嘞个墨和存心殿暗阁里的一样!”
“存心殿暗格?”蜀王奇道,“那已经很久没人去了……”
“王妃说,宸妃很喜欢那的雅致,恐怕在失宠后还一人上去过。”李润居答到。
蜀王闻言脸上疑虑不消反增,继续问道:“府中之墨统一供应,相同又有何奇怪?”
“问题就在这儿。”李润居向蜀王解释道,“川墨分四等,供于亲王的应是第二等的御墨,但是嘞个砚里面的,和存心殿暗阁里的,气味驳杂,并非御墨而是自研墨。”
“私自调配的墨?”蜀王疑道,“你有几分把握?”
“他属狗的,鼻子灵得很。”白予墨道。
蜀王思量片刻,拿起桌角的茶壶,轻晃一下确认其中尚存半壶水,便往砚台里倾倒一小滩,随后又从笔架上取一细毫,蘸取划开的墨汁,于纸上随手写一“蜀”字,再将纸放于烛火上轻烤。
片刻,浓黑新鲜的墨迹渐渐变淡,消失于无形。
“看不到了!”于牧惊诧不已,他身旁的桃夭亦是满脸惊异。
然其余四人皆面不改色,此变早在他们预料之中。
“这是江湖上常用的手段,配方大同小异,自然都是自研墨,绝非官墨。”龙吟一面给于牧和桃夭解释,一面拿起茶壶将水淋于纸上,方才消失的“蜀”字再次显现。
湿漉漉的“蜀”字印在蜀王的瞳孔里,许久,他怔然喃喃道:“宸妃,的确擅长调墨……”
此言一出,四下阒然。
蜀王眼前浮现出与宸妃初识的画面。那是在邛州山间,四月芳菲将尽,山林落花成泥,她一袭红衣劲装,策马扬鞭沿山路蜿蜒,似彤云灼人飘然而至。只一眼,他便听见心头悸动。
如今想来,这一幕已烂漫尽失满是算计。或许,身为第一铁矿商的尧仲良,早已知晓他游玩时隐瞒的亲王身份,才故意安排女儿于那时那刻现身。或许,尧仲良早已将他身边的女人摸排清楚,知晓不缺知书达理之辈,更多教坊妩媚之姿,独独少见尧如圭这般恣意飒然的倨傲女子,于是便博上一把,为西僰大业争一个前程。
还有,尧仲良数十年如一日收养孤儿,定也是为了培植势力。而且,尧如圭入宫后自己对她万分宠爱,更是在她生子后允她平妃之位,让她掌管后宫大权独揽。眼前这些机关,恐怕就是她得宠的十年间秘密建造。
忽的,他的思绪被龙吟的声音打断。
“这类密信大多阅后即焚。至于你那日闻见的气味和捡到的碎纸,多半是由此通风孔散出。”龙吟说着,指了指头顶。
众人抬头望去,果见距离头顶六七尺高的地方,有一圆盘大小的孔。
“方才在外间毒池顶上,也有数个更大的通风口。”龙吟思忖道,“把炼毒的地方选在野趣园下面,恐怕也是为了用草木气息掩盖此毒气异香。”
她话音甫落,忽听于牧一声惊呼,回头望去见那空无一物的东墙石壁已然翻转,于牧身影不见,只听他的喊话声从石壁另一面传来:“这儿里头还有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