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这面的景致,惊得于牧合不上嘴。此间亦是三丈见方的小室,但陈设与外间天差地别,极尽香艳繁奢之能事。
四面石壁上红烛错落无一不明,却并未将此石室照得亮如白昼,而是一片夜影流光旖旎摇红,不似洞房花烛,更似销金青楼。北面石壁陈一金丝楠木贵妃榻,榻上堆叠着纱裙罗袜红肚兜,南面石壁设一雕花镂空梳妆台,上立八宝菱花妆镜,台陈各色胭脂香粉。
石室中央陈一座屏,屏上绣一美人出浴图。美人玉背正对于牧,翠鬓缭乱身段玲珑,只一眼就瞧得于牧春心乱跳,慌急转身面壁而立,不敢再多看一眼。
石壁外间,除蜀王之外的四人,龙吟、白予墨、李润居和桃夭已聚在壁前,四双手上下摸索,却无一人摸到疑似机关之物。
“你刚刚摸了哪?机关怎么打开的?”龙吟朝门内的于牧喊话道。
闻言,石壁内的于牧也在尝试再次推动石壁,却发现此墙纹丝不动,旋即慌了神:“我也不晓得咋回事,东摸一下西摸一下,突然它就动了……”
“你再仔细找下。”白予墨命道,“里面的人若想出来,肯定也有玄机。”
于牧依言在面前石壁上下搜寻片刻,但一无所获道:“撒子都没得……”
龙吟听出那面的于牧语带微颤,料想他是慌了神,道:“别着急,有时触发装置未必在机关附近,你先说说你那边有什么,或许能有线索。”
于牧复又回头,将眼前物事一一说出:“这儿有贵妃榻,梳妆台,还有好多女人衣服……”
石壁这边的众人听都纷纷蹙眉。
“里面像女人,外面像男人。”桃夭猜道,“莫非住这儿的是一对情侣?”
龙吟蹙眉思量片刻,不欲武断作结论,又道:“只有这些吗?”
“还有……”于牧闪烁其词道,“还有……一个屏风……”
“屏风后面是撒子?”白予墨急切追问道。
于牧这下犯了难,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敢去看……”
“为撒子?”桃夭也是万分着急,“莫非有死人?”
“不是……”于牧吞吞吐吐道,“比死人难办……”
他的隐约其词听得李润居不禁作诸多联想,担忧道:“于牧向来有话直说,该不会那边有人挟持他了?”
“都不是!”听到大家越猜越离谱,于牧只好说了实话,“屏风上面画了个裸女,我怕长针眼儿……”
此言一出,外间众人无不大翻白眼,桃夭更是被勾起他闯自己闺房的回忆,气得大骂:“真要长你都瞎了半年了!”
她气得狠一跺脚,不料却碰巧踩中一蝴蝶纹刻,正是石壁开关。
呼隆一声石壁翻转开来。
众人又惊又喜,龙吟当即并指成掌,灌注内力拍在石壁上阻其再合。白予墨趁此片刻屈指成爪,从身旁石壁抓取一石块,卡于其旋轴缝隙,让石门彻底止了转势。随后龙吟和白予墨最前,李润居和桃夭居中,蜀王落在最后,依次步入内室。
纵使室内陈设与于牧所述并无二致,然其香艳旖旎亦超众人所想,除蜀王之外,无不惊叹其物之精奢,一步一看细细打量。
“楞个多好东西。”桃夭好奇道,“住这儿的人会是哪个?”
“千面公子。”龙吟音量不大,但在众人听来不啻惊天炸雷,数道目光俱投向龙吟。
龙吟立于绣屏旁,面色怔然,似是为绣屏后的物品所震惊。白予墨眉心拢蹙,箭步上前至龙吟身侧,只一眼便面如死灰。
屏风后是一方冰台,乍看形似观音莲座,细看便知其非莲瓣而是一双蝶翼。
后赶来的李润居看清此台,亦是瞬间面沉如土僵在原地:“双翼台?”
“撒?”
“撒子是双翼台?”
于牧和桃夭也赶来近侧,一头雾水地追问。
“千面公子修炼独门心法的寒冰台。”白予墨轻声道,横亘的疑虑、不甘,均在此刻化作了自哂,“他果然没死。”
“生于悬室,死于悬棺……原来他当年有西僰人相助……”龙吟将目光从寒冰台上收回,四处打量:“这么多年,他是一直藏在这儿,还是说有别的身……”
“份”字还未出口,她眼前已有了答案。那座立于双翼台前的绣屏,竟是双面绣。进门处只可瞧见出浴美人的玉背冰肌,待从双翼台处再看,便可得见美人真面,一横雪脯媚眼如丝,不是别人,正是王妃!
一时众人愕然,四下皆寂。
龙吟望着屏风里的美人,脑中想起陈七郎的话,道:“千面公子坠崖那年,舞姬蜜望入府,我早该想到……”
话未说完她便意识到蜀王还在近侧,若是听见恐有不妥,谁知回头看向身边,竟没见蜀王身影,不禁英眉乍紧,问道:“王爷呢?”
“他明明在我后头……”桃夭话未说完,只见龙吟和白予墨黑白两道身影箭步窜出。
二人到达外间石室,依然未见蜀王影子。
“去哪儿了?”白予墨疑道。
龙吟眼前忽浮现蜀王用匕首斩断蝎肢的画面,其手法不知比于牧利落多少,惊然道:“贵族子弟必习武艺骑射,他能自己下去!”
她抬步便要飞身追去,忽然脚底发出轰隆闷响,紧接便是一阵地动山摇。晃得她二人一个扶桌一个扶床,位于内室的李润居、桃夭和于牧也四处寻找东西稳住身体。
“咋回事?”于牧问道。
“地震了?”桃夭已经被晃得趴在地上,感到地底不断传来暗动。
“是蜀王!”白予墨扶着外室石床惊呼,“他比我们早认出王妃!”
“咋可能?”李润居连滚带爬地到了白予墨身侧,“他还没看到脸……”
白予墨一把抓起将手边床幔给李润居看,只一眼李润居便惊住,这床幔底角竟有四五个曼陀罗结扣。
顷刻,李润居眼前飞快闪过先前搜查王府时的画面,王妃不住地把玩披帛,轻薄长软的丝料被她系出一个又一个曼陀罗结扣。
“他想杀人灭口。”白予墨话未说完,倏然一阵嘎吱脆响,四面石壁乍现道道裂隙,如奔雷走电岔分无数。
“先出去再说!”龙吟大呼,但已然迟了。
轰然一声巨响,是火药爆炸的声音,整座地穴轰然坍塌,泥石俱下将五人尽数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