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龙吟和李润居相继获得生机时,于牧还趴在野趣园的泥泞里。
在他身后,追砍他的西僰人巨刃高举,他双目紧闭,耳听利刃破风,静等自己被寒刃毙命。
但等来的只有吧嗒一声,一团东西落在他背上,擦过他的脖颈,滚过他的肩头,听声儿是落在了他的脸侧。
他好奇地睁开眼,竟就是那西僰兵的脸与他眼瞪着眼,鼻尖对着鼻尖!
“啊!”他吓得弹起上身,连退数尺,这才看清身侧的西僰兵只有一个头颅。
“没用的东西。”他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稚嫩又沙哑,是男孩变声时特有的嗓音。
于牧循声回头,果然看见允恪。
只见者小男孩抬起细瘦的腿,一脚踹在无头西僰兵的大腿上,那比他高半个身子的如山身躯便轰然倒下。他那比竹竿还细的手上握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捡的雁翎刀,刀上血痕滴淌,是这西僰兵的血。
惊魂未定的于牧,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狠辣小人。
他还记得他,知道他就是先前在寝殿冒充宫女刺杀蜀王的大王子。但当时他离得远,允恪又已双环散乱,看不真切模样。
如今近在咫尺,于牧才发现允恪很像蜀王,细鼻薄唇,但又不像蜀王,因为他并非一双细长眼,而是一双咄咄逼人的狼目。让他的脸比蜀王少了三分狡诈阴险,多了三分野性狠绝。他脸上还残着西僰兵的血,让他更显傲冷,被他俯视睥睨,于牧竟觉其压迫感不输蜀王。
四目相对,于牧觉出他的视线似乎盯着自己裆下。
夜风拂过于牧陡觉双腿冰凉,始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尿了一裤子,难怪这小鬼目中满是鄙夷。
于牧顿觉颜面扫地,面红耳赤地遮掩支吾:“我是遭泥巴弄湿的裤子,你不要以为我尿裆……”
“我说你尿裆了吗?”允恪被他的说辞逗笑,薄唇轻哂。
于牧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辩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这小孩眼里的鄙夷又添三分。
他因窘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允恪却并未多看他一眼,而是自顾自地蹲下身子,在西僰兵的尸身上来回摸索,似是在寻找什么。
于牧手撑地想站起来,却觉手臂酸软使不上力,他低头一看,见刚刚被西僰兵砍的创口正迅速腐坏变黑,显是毒素蔓延,不禁惊叫:“完了完了,这回真要死……”
他话未说完,嘴里突然被塞了一颗药丸。等他回过神来,那药丸已经顺他喉咙,囫囵下了肚。
“你给我吃的撒子!”于牧愈发惊恐,“我本来就要死了,不用再喂闹药催!”
“莫喊了。”允恪捂着耳朵一脸不耐烦,“死不了!”
“啊?”于牧低头再看小臂,发现自己已蔓延的毒黑正缓缓消退,不禁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你给我吃的解药?你从哪儿找的?你咋晓得那是解……”
忽从前方传来一阵男子的痛叫,打断他的话。
两人急急望去,见东西横道上陈七郎正被三个西僰兵围攻。
一把刀刃削过陈七郎的右腕,他血流如注长刀落地,另两个西僰兵一左一右迎面向他胸前刺来。他只得以肉身相搏,双臂将两柄刀刃挟于肋下,其气力之大让两刀动不得分毫。
然好汉不敌人多,他如今已无力去制住第三人。最后一柄刀刃以迅电之势,直刺他后脖哑门穴。
寒芒锐闪眼看就要穿透他的脖颈,倏地一条玄鳞细蛇从后飞来缠住刀刃,正是一条长鞭。
那西僰兵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听得一阵鞭刃相磨的金鸣声,刃上长鞭已然迅疾收束,将他刀刃紧紧绑缚,他再进不得分寸。他正欲咬牙收刀,却听得耳旁响起嗖嗖破风声,似是有利刃自四面八方而来。
他心下正疑,就见对面的两个西僰兵同时惊骇地瞪大眼睛。
他回头欲看情形,头刚转到右侧,只觉余光掠过一道光影,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他的人头落地,瞳孔中映出十数道人影,如鹰击长空腾跃袭来,银影交错手起剑落,对面两个西僰兵的人头亦接连滚落。
地上三颗人头面面相对,目瞪如铃口张如井,似还再喊出无声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