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娼?”龙吟蹙眉,“哪个暗娼?”
“还能哪个?隔壁子的桑织啊!”妇人愤然哭诉,“下河之后,我儿子调皮,说要把抓的水蛇丢她家黑她一跳。赵铁匠的娃儿不想去就回家了,最后是他一个人去的!肯定是她给我娃儿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说到最后,妇人怨毒不已似要把桑织扒皮吸髓。
“你儿子生病那天,她已经失踪多日。”龙吟面若坚冰道,“我们也在找她还钱。”
桑织之死与锦城客栈牵连颇多,故而这几日他们对外统一口径,桑织欠款未还,这才惹得他们四处打探。
妇人断没料到这一出,但仍未放弃责怪桑织,恨恨道:“那就是她家不干净!做皮肉生意,连墙都是脏的!”
这话听得龙吟和白予墨嫌恶不已。白予墨将手里为孩子抹药的纱团往地上一扔,正欲开口教训,孰料龙吟已出声:“有骂桑织的力气,先管好自己的男人罢。”
白予墨心下一奇,怎的没头没脑地扯到了这妇人的男人?
谁知此话果然管用,那妇人恶容顿消,心虚笑道:“女侠你在说撒子,我是个寡妇……”
“既是寡妇,又为何要做婴儿衣衫?”龙吟目光落在妇人面上包扎的布匹,那棕色棉布与床上男孩的衣衫同色,又俱是新布,虽已因包扎被扯得歪扭,但仍能辨出是未完工的婴孩小衣。
“这男人再不娶你,肚子里的孩子可就藏不住了。”龙吟目光又落在妇人腹部。
妇人慌张遮捂肚子,被包了半面的脸紧张得唇角抽动。
话已至此亦不必再多说,龙吟放下抹药的纱布,起身步出房门。
白予墨正欲起身,却忽感左手一阵冰凉,是妇人拉住了她,颤声求情:“求你们不要说出去……”
白予墨环顾四周简陋房舍,轻叹一息,从腰间取出一块碎银,递与妇人手心,道:“少说两句,给孩子积点德。”
妇人捧着银子,怔望着白予墨走出房门。
出得屋外已过午时,灰白云缝间,片许日光透出,这已算锦城难得的“晴空”。
“你怎么看出来她有身孕的?”白予墨向身旁的龙吟问道。
龙吟平淡道:“她脸庞消瘦,五官匀称,唯独鼻子肿胀,是孕妇特有之征。”
“你说话咋跟李润居一样?”白予墨玩笑道,“听起来像个郎中。”
“会验死人,自然也会看活人。”龙吟语气认真,“不过术业有专攻,他能治人,我不能。”
说话间,两人默契地停在了桑织家门口。不用多言,她们都已经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同一日,他们五人都进过桑织的房子,无一有不适,为什么这个孩子去了就中了蟾明露?是后来又有人进过桑织家?还是说,桑织家里本就有他们上次未发现的线索?
两人眼神交视一眼,便同时飞身入了桑织家。
于龙吟而言,桑织身上的谜团远不止此一条。
三日前,她从桑织嘴里取出验毒银牌,确认她是先被人喂过软筋散,之后再窒息而亡。她颈部无勒痕,唯一可能便是被人用棉被之物闷捂致死。凡用此手法,定是为避人耳目。可为何不径直将尸体弃于宅中,等到腐气散出引得邻里发现,软筋散早被腐尸之毒所掩,仵作无法验出,多半会被刑狱官判个暴毙猝死了事。
大费周章地将人运到锦城客栈,再想方设法地冻入冰中,不仅会让人发现尸体,更能完整保存其体内毒物。如此手法,像是巴不得能让人早日发现,甚至是希望发现尸体的是江湖人而非官府。
龙吟唯一能想通的解释,便是杀人者与抛尸者,并非同一路人。
但这又引来更多的问题,他们各自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企图对锦城客栈做什么?桑织究竟做过什么,又卷入了何等是非之中?
她身上的谜团太多,让龙吟一时不知该从何解起,只能再细细查探一遍她的宅子。
二人入内后分工察看。白予墨跟踪小孩脚印去过的地方,查验是否有物件被抹蟾明露。龙吟则再摸索一遍柜几抽屉,查探是否有人在他们那日后取走物品,或能从此入手,调查桑织卷入的是非。
两人一路翻箱倒柜,当查到桑织睡房时,白予墨先去看床铺周围,龙吟则从屋角的佛龛查起。
佛龛是上龛下柜的样式,龛中放一白瓷观音像。龙吟欲探佛龛内壁,于是双手端出观音像,却听得莲座底发出两声叮当。
屋内岑寂,更显此声清脆。查看床几的白予墨手上动作停滞,回头望向龙吟:“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