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你我的业力纠缠就开始了。”金喜月苦笑,“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这劫数原是你我共担的。”
她一把抱住常安宁的脖子,眼泪又涌了出来:“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要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知道吗?”
常安宁眼中有汹涌的情绪,忽然一把抱住她,声音嘶哑:“喜月,我知道,我知道……”
在这样深沉的夜晚,两颗彷徨已久的心终于依靠在一起,再无任何隔阂。他低下头来,鼻尖碰着她的脸颊,温暖的呼吸扑在脸颊上,雾蒙蒙一片。
窗外,枝叶交叠的影子投在窗户纸上,根系交缠,难分彼此。
金喜月只觉得自己沉到了一个很美的梦境里,在梦里,她沉沉浮浮,只想和常安宁偎依在一起。
不知不觉,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床帘上透出了一抹青白,金喜月睁开略微酸涩的眼睛,头脑瞬间清醒了大半。昨晚,她居然和常安宁共眠……
想到这里,她有些羞涩,然而扭过头之后,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昨晚的春情一刻,恍若朝露。
唯一证明昨晚的一切不是梦境的,是揉得皱巴巴的被褥。
金喜月揪住被子,不敢看四周。她的衣服尚且完好,昨晚他们只是抱在一起,并没有越过雷池,但是回忆起来,仍然让她心跳如雷。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金喜月赶紧重新躺下。只听厢房外传来了九章的声音:“姑娘,醒了吗?”
“九章?”金喜月一骨碌爬了起来。
“大人让我来告诉姑娘一声,昨晚上事情不少,他要忙着去处理,让我把一些东西交给姑娘。”
金喜月想了一下,常夫人如今被软禁,她还涉及到了科举贪腐案,是要闻讯一番。
“知道了,我怎么出去?”
“姑娘起床后,自然有人带姑娘洗漱用膳,出门。”九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把东西放在外面的小几上,先告退了。”
金喜月点头答应,整理好衣服,走出内厢之后,果然看到外面的圆木小几上放置着一个蓝布包裹。她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份蚕丝售契,正文处墨字工整,将蚕丝的作价和交割时日写得分明,落款处正是二叔和章邵棠的签名!
翻至末页,另有一张收条滑落。金喜月赶紧捡起,发现正是二叔交付的蚕丝账!
除此以外,还有一份章邵棠的账本。金喜月按照日期查找,发现这一笔蚕丝账目是被章邵棠清清楚楚地记录在册的!
二叔果真是被官商联手陷害了!
金喜月激动不已。因为凭借这些,二叔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为自己翻案,金氏丝绸也不必关门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金喜月赶紧将账本等物收好,望向来人。来人是一名小丫鬟,怯生生地看着金喜月:“郎君,洗漱的温汤已经都按例备好了。”
金喜月一愣,记起自己还是个小郎君的打扮。她咳嗽了下,点头道:“知道了,把温汤放下,我自己来。”
小丫鬟将手中的水盆放下,自行出去了。金喜月洗漱一番,把头发整理整齐之后,提步就往外走。方才的小丫鬟赶紧迎上来:“郎君,早膳……”
“不用了,我有急事。”金喜月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走。她现在急着回去,将售契、收条和账本都给二叔看。
就因为这一桩蚕丝案,大姐背井离乡,二姐差点被卖了,三妹也不得自由。如果二叔的刺绣事业重新觉齐全,姐妹们的婚事就不用听命于他人了!
金喜月想到这里,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她上了备好的马车,很快就回到了金家。
她偷偷摸摸地从侧门进去,刚踏进自己的院子,耳边就炸响了两声惊叫。
姜姨娘迎了上来:“我的小祖宗,你又去哪里了?这彻夜不归,传出去了可怎么好啊?”
金喜月望了一眼四周,冷笑着看姜姨娘:“姨娘这是埋伏在我院子里,专挑我的错处来了?”
“看你说的,我要管着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自然不能容得下什么差错!”姜姨娘斜着眼看她,伸出扇子就要点她的头,“你一个闺阁女子,万一在外头出点什么事,让我们金家脸往哪里搁?”
金喜月一把将扇子扯过来,往地上一丢:“姜姨娘,我也是你能非议的?别忘了你的身份!”
所谓姨娘,就是奴婢,没有资格说一句主子的不是。
姜姨娘气得脸色发白,身后的小丫鬟方才一直低着头,此时忽然抬头说:“娘子,姨娘马上要扶正了,以后也是主子,有些话她也是说得的!”
“有我在,她一辈子都别想扶正。”金喜月冷笑,“我可是要在金家一辈子的。”
说完,金喜月扭头离去,她现在急着要藏好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据。平日里她并没有阻拦父亲去扶正姜姨娘,此时她纯粹是过个嘴瘾。
然而,姜姨娘却将这句话听了进去,身子晃了几晃,差点倒地。小丫鬟赶紧扶着姜姨娘:“姨娘莫急,娘子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想我……想我姜家也是出身书香门第,怎么竟落得这般田地?”姜姨娘捂着脸,声音颤抖,“这辈子,我注定为奴为婢了吗?”
“姨娘莫急……我有办法。”小丫鬟凑在姜姨娘耳边,低声细语一番。姜姨娘惊了一下,却又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很快松了口气。
“若不是她堵死了我的路,我也不至于这样。”姜姨娘望着金喜月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怨毒。
小丫鬟唇角一勾:“是,姨娘也是没办法。”
姜姨娘将手放在小丫鬟的手背上:“既是如此,咱们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走!”
两人离开。
另一边,金喜月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而是忙着将地板上的一块砖头撬开,露出了陷在地面里的一块木质凹槽。她将账本等物放到凹槽里,拍了拍手,才松了口气。
刚藏好账本,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接着三妹的声音响起:“月姐姐,你回来了?”
金喜月忙迎出门去,正看到三妹和大牛匆匆而来。她上前拉着三妹的手:“一切顺利。”
“外头都说常家夫人病了,这几日不方便见客。但我想,这病得也太巧合了……是不是咱们成功了?”三妹的眼神亮晶晶的。
金喜月点头:“是,常老太公相信我说的话。”
“太好了!”三妹喜笑颜开,但又有些忧心忡忡,“可是,外头也有传言,说常小爵爷有龙阳之好。不过你别担心,我再去打探一番……”
金喜月赶紧拉住三妹:“别!不用去打探了。”
“啊?为什么?如果他不是良人,咱们趁早另寻花枝啊!”三妹眨巴着眼睛,天真烂漫。
金喜月脸红,敲了三妹脑门一下:“让你别问,就别多嘴!”
“明白!老大,莫非是你……好事近了?”大牛笑嘻嘻地问。
金喜月瞪了他一眼:“你也别问!”
大牛和三妹面面相觑。三妹干脆转移话题:“那,月姐姐,你这一趟出去,还有什么收获没有?”
金喜月犹豫,她想告诉三妹,二叔的蚕丝钱有希望找回来,三妹不用再寄人篱下。但如果二叔知道自己又有本钱东山再起,恐怕他又会打自己铺子的主意。
她必须要让二叔先答应自己的条件,才能把账本这种证据交出来。
“有,以后再说吧,总之咱们等好消息就行。”金喜月抚摸着三妹的手,“今晚上,跟我一同睡?”
“好!月姐姐,我正想跟你说一些私房话呢!”三妹兴致勃勃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