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离职？”
程昊不知道周小曼留下自己要做什么，心里有过无数种猜测，直到听到这句话，他才恍然。
自己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你这是打算留下一堆问题自己跑路？”
“不是的！”他下意识抬头否认，在对上周小曼那双犀利的眸子时，他再次垂下了脑袋，紧跟着声音沙哑的开口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项目就不会出bug，不仅连累了大江师兄要重新写功能，还连累其他人要一起加班……”
刚才会议上，周小曼提出训练模型要重新做的时候，大家虽然没有直接呐喊出来，但是在场的都心知肚明，他们都不愿意。
原本就已经在赶进度了，结果现在因为bug 的问题，害得前面的一切都成了白费，又要加班加点重新跑数据，出训练模型，费时费力，估计这会儿一个个心里都有怨气着呢。
之所以会造成现在这个场面，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的技术经验不足，因为他的自以为是。
以为自己是985、211毕业的高材生，就不能落后，为了快速融入团队，跟上大家的节奏，他缩短了消化项目的时间，从大江师兄那里争取到了一个功能模块，每天熬夜加班完成了功能，结果最后出现了bug，再然后就是现在的场面。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那里还有脸留在这里？
“都是我过错，我愿意一个承担所有的错误。”
“你所谓的承担错误就是离职？”
周小曼嗤笑了一声，这是她听过的最好的笑话，“你确定不是逃避问题？”
“我没有……我……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
“你觉得你离开了就是在帮团队？”
程昊自责的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丢下一声离职，拍拍屁股走得一身轻松，可是你的同事们就要留在这里给你擦屁股？”
“我没……”
“可能你都没想到这个层面，只是想着我走了就好了，甚至可能还会觉得自己很伟大，承担下了所有的问题。”
“我没有……”
“没有？”
周小曼轻笑着反问，“你到底有没有这么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走了，你的同事们就得多干一个人的活，还要重新跑数据，赶进度，会很惨。”
“我……”
程昊听到周小曼的话，想要反驳的说辞全部卡在了喉咙里，他以为只要他走了就不会再拖团队的后腿了，他真的不是为了自己才提得离职。
相反，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需要这份工作。
他跟很多人不一样，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像00后，一门心思在学习上，不爱玩游戏，也不会捯饬自己。
这大概也跟他的家庭背景有很大的关系。
他的老家在河南的一个小县城，他可以说是他们家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从小他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给父母争面子，听话懂事。
原本他可以继续读研，但是碍于家里的经济条件他决定工作。
现在很多大厂招聘都是研究生起步，他在校招的时候看上的几家公司都因为这个门槛直接就被拦在了外面，唯独青优科技招本科生，他好不容易抓住了这根绳索，他告诉自己一定要表现优异留下来！
为了这个目标，他熬夜追上大家的脚步，结果……
他真的很自责。
但是现在听到周小曼说的话，他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大家，他离职走了，他们却要留下来解决后续的问题。
可是……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后面又发生了这种情况，他该怎么办？
“是人都会犯错。”
周小曼见他纠结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错以后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是一味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程昊眼神闪烁。
“写代码出bug再正常不过了，我以前也碰到过，也许以后也会碰到，有bug解决了不就好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犯了错一个劲儿在那说我错了，谁不知道是你做错了？
还用得着你在那里强调？
当然那些犯了错，还不承认错误的人，她会直接请他离开公司。
她周小曼手下不需要这种人。
“当问题出现的时候，你脑中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如何解决问题，或者如何将问题产生的损失降到最低，然后再反过来反思自己为什么会犯这个错误，以后应该如何杜绝。”
实践最锻炼人，也最折磨人。
有的人在实践中成长，突飞猛进，有的人经不住折磨，慢慢被淘汰。
程昊看着面前的周小曼，心中动容，尤其是最后几句话。
他对周小曼的第一印象其实一般般，他的潜意识里觉得女人做程序做不过男人。而且她总是冷着一张脸，像别人欠了她好几百万的样子，说话也很直接，丝毫不给他们留面子。
其实他还有一点怕她。
如果赵梅在场，肯定会安慰他，放心，你不是第一个。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目光的确很短浅。
“其实这次这个问题，换个角度想还要谢谢你，提前发现了第三方开源库的bug，要是在以后上线的时候发现，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周小曼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她刚才讲的那些废话他听进去没有，如果没有那就是真的喂狗了，浪费自己时间。
“老大，谢谢你！”
嗯？
周小曼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不用谢我，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你犯下的错依然存在，大江作为你的师兄必须承担这个错误。”
“我知道。”
程昊点了点头，“老大，我决定好了！我不离职了，我要留下来跟大家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周小曼看着面前突然充满干劲的少年，挑了挑眉，总算是没白费自己的口舌！
不过依旧冷着一副脸说道：“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如果再犯，就算你不提离职，我也会让人事找你……”
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竟然会做开导人的事情！
看着黑色屏幕里倒映的自己，她拍了拍脸颊，这还是她？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跟程昊说的话，她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但是……
说这些话好像也不是很难？
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给林笙笙发了个消息，这大概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找人语重心长的谈话，必须好好炫耀一下！
程昊这边是解决了，又成了那个对职场和未来充满希望的大四在读实习生，但是整个团队的气氛很低迷。
毕竟接下来要迎接他们即将是永无休止的加班！
这件事甚至还惊动了顾凯。
周小曼刚给林笙笙炫耀完，就收到了顾凯的信息：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周小曼： （⊙ˍ⊙）
他又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