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没事吧？”
周小曼开着沉末的车一起到了医院，一路上沉末打了不少电话，也接了好几个电话，她的心也跟着一起忐忑不安。
年纪越大越不经摔，她记得年前自己去取快递的时候不小心脚踩空摔了一跤，足足疼了一个礼拜才好，更别说吕老90岁的高龄了，一跤摔的还不知道到会怎么样。
“正在做检查，好像有点骨折，腰部那边也有拉伤。”
沉末一边快走一边回答，吕老对他来说是前辈、是老师，更是像爷爷一样的长辈。
“小杰，怎么样了？”
两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吕文杰等在走廊上，原地来回打转，眼睛始终盯着检查室。
“沉哥，医生做了初步的检查说是没有伤及要害，不过还要做最后的确认，现在正在拍片。”
吕文杰看见沉末，眼眶瞬间就红了，“沉哥，爷爷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
沉末没有一丝迟疑，斩钉截铁。
他的声音像是定海神针一样，让吕文杰以及身后的周小曼都安稳了不少。
“你爸那边通知了吗？”
“电话没打通，我刚给他发了个消息，他那边也有时差，而且会议一个接着一个。”
吕文杰的父亲从吕老那边传承了彩塑技艺，此时正代表敦煌彩塑在国外跟人交流。
“我暂时还没告诉奶奶，怕她听了担心，我妈刚好去外婆家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嗯，你安排的很不错。”
沉末看着面前年仅24岁的吕文杰欣慰的点了点头，一晃之间，记忆里那个在沙堆上打滚的邋遢小伙子已经长大了。
“吕鸿光家属在吗？”
“我是！”
医生打开检查室，后面跟着的是躺着吕老的小床，吕文杰第一个冲了过去。
“医生，我爷爷没事吧！”
“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不过也要在床上躺一个月，腰部受伤比较严重。”
“谢谢医生！”
“文杰……”
吕文杰拉着医生的手再次感谢，忽然耳边响起了吕老颤颤巍巍的声音。原本躺着不动的吕老缓缓得睁开了眼睛，干裂的唇瓣张合了几下，说话有些困难。
“爷爷，我在呢，您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文杰……”
吕老没听他的，执意开口。
吕文杰见状没办法只好凑了过去，老爷子现在很虚弱，但性子依然犟。为了能让他省点力气，他自然要配合着，只是没想到他凑过去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北京……你想去就去吧……”
一瞬间，吕文杰红彤彤的眼眶变得更加红了。
吕老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周小曼和沉末都听见了，两人皆是一愣，谁都没想到老爷子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同意吕文杰去北京办工作室。
“爷爷，我的事以后再说，不着急，您先养好身子。”
吕文杰再次开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老爷子这一波操作他着实没想到，但他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很开心。
“沉老师您怎么了？”
周小曼就站在沉末的身侧，原本处在惊讶中的她忽然发现旁边的男人身子紧绷了起来，放在身侧的手捏紧了拳头。但是在她这个角度，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小杰。”
沉末没回答她，而是对着吕文杰说道，“你先陪着一起去病房，周助理也帮一下忙，我去看看住院手续还有没有其他需要。”
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现场。
“沉老师……”
周小曼看着即将消失在走廊的沉末，转身问道：“文杰，吕老这边您一个人可以吗？”
“我可以，周助理您有什么事就先去忙。”
确定吕文杰一个人能搞定之后，周小曼追了上去，只不过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沉末，反倒是碰到了另一个熟人。
“周老师！”
“你不是在临摹壁画吗？怎么在医院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跟曹晨曦一个洞窟临摹的实习生魏洁。
“我送曹晨曦来医院，刚才她吐了，医生说是水土不服，又加上熬了几个夜……这会儿正在输液。”
周小曼：……
得，来医院都扎堆。
“她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我出来帮她灌水。”
“那就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对了，你有没有看见沉老师？”
“没有，我刚从输液室过来，沉老师怎么了？”
周小曼没问到沉末的下落摇了摇头，“没事，你先去忙吧。”
她跟魏洁分开后在楼下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沉末，只好去吕老的病房，结果发现沉末就在病房里，而且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
“吕老，您就听文杰的，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彩塑和展览的事情我们没问题。”
“我没事，不就摔了一下……”
“爷爷，您摔下来这事我可不敢跟奶奶说，要不您还是自己跟奶奶说吧！”
吕文杰一句话，吕老又闭上了嘴。
吕师母是个暴脾气，吕老天天在洞窟她原本就不同意，但碍于他的面子和梦想，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她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绝对不能出事。
现在好了，这几天睡在研究所这事儿她还没追究呢，又直接送了她一个超大“惊喜”。
“你个混小子！赶紧给我滚去北京……嘶……”
“爷爷！”
“吕老！”
“我没事！”
……
周小曼听着房间里一片和谐的声音，无奈的耸了耸肩，估计是自己看错了，最近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导致自己都变敏感了。
好在吕老没事，而且还同意了吕文杰去北京。
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
“沉老师。”
“怎么了？”
最后给吕师母的电话是沉末打的，等吕师母来了以后，沉末做好交接，准备离开，不过走之前她让周小曼先回车上，自己则顺道去复查了一下手。
“没什么大碍了，幸好不是特别严重，而且来的及时。”
“谢谢医生。”
沉末谢过医生后，他走出病房，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去停车场，而是转弯去了输液室。
周小曼走到车旁边的时候才发现车钥匙刚还给了沉末，外面太阳太大了，她干脆走了回去，顺道去跟曹晨曦他们说一声。
“这几天你先好好修养身子，等病好了再去洞窟。”
“沉老师，我没事的，挂完水我就好了！”
“如果你连自己也照顾不好，我又怎么放心让你留在敦煌照顾壁画？而且你一生病，还要同事陪着一起过来，浪费的不单单是你自己的时间。”
“我……”
“就这样决定了，要是这两天让我看见你拿画笔，你就赶紧收拾东西回去，我这边庙小，容不下你这么娇贵的。”
“沉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养身子的！”
……
周小曼到输液室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里一阵唏嘘，刚才跟沉末提到曹晨曦的事情，他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呢。
当时她心里还吐槽他冷血，结果转身他就过来看望曹晨曦，虽然冷脸说了一堆狠话，但其实就是关心。
在敦煌几天，沉末的形象在她心里已经被颠覆了好几次。
“我先走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沉老师，晨曦这边有我照顾。”
见沉末转身，周小曼连忙快步离开，跑回了停车场。
“沉老师，您总算是来了，刚忘了问你拿钥匙。”
她装作刚才啥都没发生一样，用手挡着烈日，仿佛自己被晒的不行。
沉末没想太多，拿出钥匙准备去开车，却被周小曼拦了下来。
“还是我来开车吧，您的手再养养。”
经过一系列的相处，她心里最终给沉末定了个外冷心热的标签。
“沉老师，吕老怎么突然又想明白了让吕文杰去北京？”
回去的路上车上气氛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反而安静下来显得格外的尴尬。
等红灯的时候，周小曼随便找了个话题。
沉末停顿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长辈们的同意不代表完全认同，只能算是对晚辈的一种妥协，吕老不答应也是不希望看文杰多走弯路，创业打拼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
“这就是所谓的‘长辈式为了你好’，但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倘若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周小曼奉行的一直都是想做就做，要做就做最好。
但是作为成年人，也要时刻为失败做好准备，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努力付出都会有回报。
“吕老应该是想明白了这点，所以才会答应吧，你看他自己不也是一大把年纪不服输？”
“哦？所以周经理喜欢挑战？”
“没有挑战的东西做起来不觉得会很无聊吗？”
沉末闻言挑了挑眉，瞳孔里是前面不断飞驰而过的马路，轻笑了一声问道：
“那么周经理，有没有兴趣参与一场莫高窟壁画的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