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好沈听温陪周水绒去医院的,但周水绒早起接到一个电话,波尔多那边的高端地产公司的中间人已经精挑细选出来几个符合沈听温标准的酒庄,想带她参观。
沈听温非得带周水绒去过医院再说:“咱俩先去医院,等我确定你没事儿,你想去哪儿都行。”
周水绒把猫砂换了,说:“酒庄是你要买的,现在别人挑好了,不去合适?”
沈听温从她手里把猫屎袋子接过来:“本来也是给你买着玩的,你张嘴闭嘴我要买,那就是你不想要,你要不想要,还买什么?我又不是钱多烧得慌。”
周水绒觉得他的自我认知有偏差:“你不是钱多烧的?你买那些地产有一块是咱们用得着的?”
沈听温提着猫屎袋子到门口,扭头见周水绒没跟上来,折回去,牵住她手:“那不投资的吗?”
周水绒没穿衣服,外头冷,不想出去:“你自己去啊,扔个垃圾也带着我?”
沈听温脱了外套,给她穿上:“我就带着你,费那么大劲儿娶回来的,我不能带出去显摆吗?”
周水绒无语又想笑:“沈总,垃圾分类站在门口,你家是独栋,见不到人。”
“是吗?”
分开九年,沈听温对这些细小时间总是把握得很紧,就好像周水绒是他手指缝里的沙,他穷其一生都不能将它们珍藏密敛,所以他小心翼翼,他患得患失。
周水绒松开他的手,挽住他胳膊,尽量抱得紧一点。
沈听温扭头看着她,“献殷勤?你又在想什么坏事?”
周水绒就松开了:“我抱你一下就是有事儿?”
沈听温把她的手拉回来,重新塞进他臂弯里:“你之前也是反常了一下,然后就走了九年。我是不可能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的。”
周水绒说:“八年半好吗?哪有九年?”
“八年半跟九年有什么区别?”沈听温说:“我还去算了一卦,当时道长没跟我说准话,这两年我在想,我去找道长这件事其实就已经预示了结果。道家说九年功德满。”
周水绒可以想象到当时他多走投无路,很多后来者信神佛仙道,都是因为山穷水尽。沈听温从小没这个信仰,那自然是在找她这件事上已经走成死棋,不得已为之。
她缓缓靠在沈听温胳膊。
沈听温放慢脚步,不再跟她抱怨。他知道,周水绒那九年很辛苦,比起她离开,她在这九年里的经历才是让他耿耿于怀的事。
门口的石子路有点长,路边有花,一直开到河畔。这是价值上排到前三的别墅群,但论贵重,它远远不及时间。
周水绒去了法国,沈听温公司有个项目需要他盯,跑了两趟日本,两个人开始各忙各的。
晚上,沈听温在一个非商业的饭局上走神,被前合作伙伴打趣:“沈总您魂儿还在吗?这一晚上看多少回手机了?想哪位佳人呢?”
沈听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搭理。
这种饭局就是来了没什么用,不来又不行,他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因为他是一个优秀的商人,所以他不会那么任性地把自己喜不喜欢这一点放首位。
有人告诉他:“咱沈总结婚了,弟妹甭提多漂亮。”
那人喝了点酒,话有点多:“沈总是新婚燕尔吧?出来吃饭还惦记着媳妇。你再等两年,过了七年之痒这个坎,她再给你打电话,看你烦不烦。”
饭局上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这话说得精辟,是这么回事。”
那人得到认同,更是大胆开麦:“我这要不是说跟咱们沈总聊接下来的趋势,我媳妇都不放人,这一天八百电话,跟催命鬼似的。我都多少年没把她当女人了,她又多少年没把我当男人了。”
他这一说,几个在外有头有脸的人物露出副丑恶嘴脸,倒起苦水。
男人工作之余坐一起喝酒,经常聊女人。就这帮人,外头都有小的,要么是瞒着家里那位,要么是跟家里那位各玩各的。
沈听温倒不觉得他们这行为有什么,反正这是常态,他接触的男的至少一半都这样,剩下一半准备这样。他没找不是因为他人品卓绝,是外头那些女的连周水绒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他是个商人,让他吃亏是不可能,那他又为什么要便宜那些个不如周水绒的女的?
他听着他们抱怨自己老婆管太多,天天查手机,出来吃个饭、泡个汤、按个背都得视频通话,女技师不行,长得漂亮的男技师也不行。
总结来总结去,还是跟家里那位各玩儿各的那几个,日子过得算舒坦。
沈听温听着,烦躁起来。
周水绒从不在他跟人吃饭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什么查岗,视频通话,都没有过。说得好听叫她识大体,说得不好听,根本就是不在乎他嘛。
沈听温什么心情都没了,不想听他们废话了,也不当优秀的商人了,提早撤了。
他在回家路上就给周水绒打了个电话,周水绒没接。
他开始胡思乱想,周水绒现在在法国,法国男人都是明骚,撩人不打草稿,再来点绅士的做派,哪个女人顶得住?就算他沈听温自信,也架不住他跟周水绒在一起年月久了啊。
几个七年之痒了?周水绒是不是腻了?
他越想越多,给助理打电话,定了最近一班飞波尔多的飞机票。
他一回到家就收拾东西,他的猫和周水绒的狗并排坐一起,两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看见‘周水绒’就烦,轰走它:“滚蛋!跟你妈一样讨厌!”
‘周水绒’冲他凄厉地叫了一声。
周水绒看了几个葡萄园,听中介给她一一介绍规模、产出等问题,她当下就相中伯恩丘的葡萄。
中介说她眼光好,她挑中的几个园子要上百万欧元一公顷。
既然要买就买好的,反正沈听温掏钱。想到沈听温,周水绒轻抿了下嘴唇。能给她一贯清冷、生人勿近的神色撕开道缝隙的,也就是那一身绿茶味儿的男人了。
她出来一个星期了,快到他的极限了——这些年来,沈听温不会允许周水绒离开超过一个星期。
中介把几个知名且有合作意向的酒庄列举给周水绒:“这几个我给您整理了一下,都还可以。资料昨晚上发给您了。”
周水绒看了,心里有数,准备过些天再给她答复。她不是经商的料,但好在理解能力还可以,沈听温教过她怎么投资,像这种她不精通的领域,按照沈听温说的做,总不会错。
她这趟出来,沈听温给她定了几天昂多的套间,安排了司机和向导,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去距离市区稍远一点的泳池别墅。
等会计和地产公司的人了解完目标酒庄的财务和各方面情况,她就没事儿了,正好休息几天。
这几天她在一把邀请函里挑挑拣拣,参加了几个沙龙,还有私人派对,认识了不少人。
跟中介分开她就受邀去到了一个酒庄的派对,受邀人全都是在这个品牌旗下的酒庄年消费达到两百万欧元的顾客。
周水绒对人不感兴趣,对酒倒是很感兴趣,挑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看酒庄近代史。
有一个华裔走向她,跟她打招呼,“听说有位来自北京的买主。”
周水绒扭头看了他一眼,身高跟沈听温差不多,模样还行。“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那人转向周水绒,微笑一下,冲她伸出手去,“你好,顾元恺。”
周水绒没有伸手,“周水绒。”
顾元恺也不尴尬,把手收回去:“你要买酒庄?”
“有这个计划。”
“需要我帮你推荐吗?”
“您是?”
顾元恺单手抄在口袋,看一眼周水绒面前挂着的照片,是座算有名的酒庄:“这是我的园子。”
周水绒没看出来,“眼拙了。”
顾元恺笑了笑,看起来并不在意:“我能邀请你参加我后天的生日会吗?到时候会有更多酒庄主人到场,你可以跟他们直接对话。”
周水绒说话很直接:“你并不认识我。”
“现在认识了。”
周水绒很礼貌:“对不起我未来几天都有安排了。”
顾元恺有点遗憾:“那,我们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周水绒不好再推辞。
本以为跟这个人的交集会止于这场派对,没想到他也在昂多定了房间,两人就这么在大厅碰到。
顾元恺有些惊讶,还有些惊喜:“你也住在这里?”
“嗯。”周水绒停下来,跟他打了招呼。
顾元恺也顾不上他的朋友了,三个大步走到周水绒跟前,“我们俩还蛮有缘分的,我能,约你一顿宵夜吗?”
周水绒拨下头发,让顾元恺看到她无名指的婚戒。
顾元恺早看见了,但他不愿停下来,也停不下来:“只是吃顿饭,你怎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周水绒不紧张啊,就是纯粹不喜欢跟陌生人吃饭:“你朋友还在等你,你不去吗?”
顾元恺眼就一直盯着周水绒,看向她的眼神里亮亮闪闪:“他会体谅我的。给个机会让我认识你好吗?我保证我不给你带来困扰。”
周水绒隐于城市生活之后,就变得寡言,只有跟沈听温在一起时才话多,眼前这人似乎是在召唤她以前的臭脾气。他难道不知道,他已经给她带来困扰了吗?
她刚要说话,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说我跟你来,你非说一个人可以,这是可以?看看染得这一身的风尘,我从门口就闻到土味了。”
周水绒不自觉地弯了下唇角。
沈听温走过来,自然地搂住周水绒的肩膀,冲顾元恺笑了一下:“老婆,这位是谁啊?你的朋友吗?怎么我没见过。”
周水绒任他搂着自己,也任他牵住她的手:“刚认识的。”
沈听温一手牵着周水绒,一手伸向顾元恺:“沈听温,她丈夫。”
顾元恺很尴尬,被周水绒拒绝都不会有这么尴尬。他强颜欢笑:“你好,顾元恺。”
沈听温表现得大度和信任,拨弄下周水绒的头发,跟她是一对的戒指在大厅光照下分外刺眼。他对周水绒温柔地说:“你们有话要聊吗?那我就先回房间了。”
“顾先生要招待朋友,我们没话聊。”
沈听温微笑:“顾先生找你肯定是有话说,我在估计不方便,你们去吧。或者我送你们也行。”
顾元恺脸色变了,他觉得他听不懂眼前这位男士的话。
沈听温扭头问顾元恺:“顾先生约了我太太去哪里啊?用不用我送你们?”
顾元恺没见过这么大度的男人,但说大度吧,他又老觉得不对劲。他心里乱了,但面上没垮,说:“我听说周女士想买酒庄,正好我生日会上会有一些酒庄主人到场,我觉得同流中国人的血,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如果您不是很同意,或者你们夫妻有其他安排,那也没关系,完全看这位先生。”
扑面而来的一股子茶味儿。周水绒心想,沈听温遇到对手了。
沈听温可从小就茶香四溢,对付这种半杯水还是不在话下的,面向周水绒的俊脸有些惊讶和抱歉:“啊,那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听顾先生的意思,我好像是打扰到他约你了。”
顾元恺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你们夫妻可以一起过来。人多热闹嘛,当天还有些拍卖的小活动。”
沈听温对周水绒说:“顾先生盛情邀请,你不去不合适呢。”
说着扭头问顾元恺:“您的生日会是在半夜里办吗?现在已经十点了,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先回房间给我太太拿一件衣服,然后您再带走我太太,您看可以吗?”
顾元恺脸色更难看了,他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这个人每一句话都比脏话难听百倍。他强撑着理智:“我生日会是在后天。”
沈听温恍然大悟似的:“那您,现在找我太太是聊什么呢?”
顾元恺没话要说了,也不想为自己解释了,越描越黑。这个人话里话外都是他不要脸,大半夜约他老婆。再说下去,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要知道了。他们买完酒庄回国,他可还是要在这生活的。
他扯扯嘴角皮肉:“您误会了,我是来安排我朋友入住的,他们也等我很久了,我就先去了。”
沈听温突然有些自责:“是不是我让您不舒服了?都怪我,我不该来的,打扰您约我太太了。”
顾元恺头摇得有点快:“不是……”
沈听温松开周水绒的手,那俊秀、挑不出瑕疵的五官,搭配水汪汪的眼睛,微微下坠的嘴角,真是我见犹怜,“我也太不知轻重了,怎么能一下飞机就紧赶慢赶往这边走呢?我应该在机场等等。”
顾元恺惊掉下巴,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他听不下去了:“是我不对,我不识好歹约您太太去吃饭。我就不打扰你们夫妻说悄悄话了,我先走了。”
沈听温不让他走:“怎么是您不识好歹呢?您有个酒庄,好厉害啊,我就不行,我有个小破公司,项目都得自己盯,成天忙得不可开交,还要麻烦您多照顾我太太呢。以后我不在时您可得多约她出去吃饭,您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像这次一样,偷着约,我不知道,那您也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顾元恺的朋友过来了,听到这句,再看顾元恺的眼神有种‘你竟然勾搭人家有夫之妇?’的意思。
顾元恺八张嘴都解释不清了,虽然他确实喜欢周水绒的外表,也很欣赏她低调的性格,但他这不是还没干什么吗?怎么被她丈夫说得他就跟个挖墙脚的奸夫一样?
他也不说客气话了,拉住他朋友的胳膊,转身就走。
沈听温微笑看着顾元恺离开,扭头看周水绒的时候,嘴角已经放下去了,变脸之快堪称神速。
电梯里,沈听温不说话,生闷气。
周水绒本想忍着的,但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听温扭头瞪她:“你也有脸笑。”
周水绒被他一说,更想笑了,“你说那种话不脸红?”
“我不该来是吗?我打扰你了?我要不来你就开开心心跟那男的去吃饭了吧?吃完再开个房。”
周水绒还在笑:“这电梯里什么味,好酸。”
沈听温气死了,把她压进怀里,捏住她的脸,咬住她耳垂,略低的声音流入她耳朵:“你再笑,再笑,等下……”
周水绒微微提膝:“沈总这么饥渴?”
沈听温放过她耳垂,唇瓣贴着她的脸,慢慢擦到嘴唇,用力咬了一口:“你不知道吗?”
周水绒知道,但想不通:“你怎么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重新问。”沈听温拿不要脸当饭吃,丝毫不觉得自己无耻。
周水绒笑了:“你让我去试试其他男人,我再考虑要不要问你这问题。”
“你试试看。”
“那你松开我啊,我保证我会好好试试。”
周水绒说话的时候眉梢微挑,嘴角微挑,牙齿露出来,尽是风情,又不仅是风情,勾死沈听温了。他真想把她的小白牙一颗一颗拔光,让她成天别的不会,就会气他,谁家老婆是她这样的!
沈听温舒服了,开开心心去洗澡了。留下周水绒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她突然有些难受,侧躺在床上,嘴白着,脸也白着,看起来很不对劲。
沈听温洗完出来想着好好亲亲周水绒,再搂她睡觉,看到她蜷成一团,他整个人都懵了,但理智还在,马上给她穿衣服,抱起就上了医院。
“宝宝……你还好吗……”
周水绒答不了他,她现在有些难受。
沈听温急了,害怕了,像一条疯狗,抱着周水绒冲进了医院。周水绒被放到病床上,他一路跟着她到科室门口,门阖上,他被关在门外。
他在外头手忙脚乱,站不住,坐不住,怨自己太急,丝毫没有考虑周水绒的身体能不能经受住。
她那九年过得不好,她的身子落下了太多毛病,他应该有所节制,他怎么能这么不知轻重!
他法语一般,情急之下会的那几句也都忘了,英语说得绕口令一样快,迫不及待想知道周水绒情况的样子叫人觉得可怜。
半个小时后,医生出来了,对懂英语的护士说了句什么,护士告诉沈听温:“你太太怀孕了,有两个月了,你们这次同房差点要她们母子俩的命。”
沈听温懵了。
周水绒怀孕了,沈诚和温火用最快的速度知道了,当下包机把沈听温周水绒他们小两口带了回来。
半夜里,沈家灯火通明,沈听温被温火勒令站墙根,不能动弹。
温火看着憔悴的周水绒,突然就联想到女人的一生,何其悲哀。她再看周水绒就不是看儿媳妇了,而是她同一阵营的战友。
她挽住周水绒的手:“孩子你要是想离婚,那就离婚。”
沈听温本来面壁而立,听到这话站不住了,转过身来:“妈你没事儿吧?”
温火听不到他声音还想不起来骂他,现在听到了,扭头就是一顿骂:“你能不能给我干一件让我觉得靠谱的事儿?你看看把绒绒弄的!自己媳妇儿都欺负,你还能干点什么!”
沈听温委屈:“我不是不知道吗?”
“那你爸当年怎么就知道我有了?”
沈听温帮她回忆:“我爸当年结扎了,后来是自己偷偷摸摸疏通了,他敢情知道!”
温火被他一说,想起来了,瞪了沈诚一眼。她差点忘了,这老男人当年有多混蛋。
沈诚觉得是非之地,不必多待,尤其沈听温这个混账儿子为了自己时刻把他出卖,他这回去都得哄上半天……
他拉走温火:“他们该休息了,明天再说。”
温火拿开他的手,摸摸周水绒的脸:“好孩子明天我再来,今天晚上就让他在墙根站着,他动一下就抽他巴掌,我同意。”
沈听温从没觉得自己的身份这么尴尬:“妈……我是亲的。”
温火瞥他一眼:“你是个屁!我看你怎么跟你老丈人、丈母娘交代。”
哪壶不开提哪壶,沈听温一想到司闻就发怵,他自己的老师,他还是了解的,他的人只能他动,别人碰一下都不行,要是谁碰了一下,那不是剁胳膊,就是砍腿。
他这把周水绒弄到了医院,差点一尸两命,免不了一顿毒打。
沈诚带温火离开后,沈听温趿拉着步子挪向周水绒,不敢太快,又不想太慢。
周水绒看他那样,冲他伸过手去:“过来。”
沈听温几乎是跑到沙发前,跪坐在地毯上,握住周水绒两只手:“宝宝……”
周水绒看他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觉得好笑:“你在床上那个劲儿呢?”
沈听温不敢了:“我以为我们真的不会有……”
不光沈听温以为,就连周水绒都以为,所以她不怪沈听温,这都是她自己的疏忽。她如果有个正常的身体,如果医生没有告诉她,这辈子都有不了孩子,她这些反常一定会让她有所察觉。
但她早被告诉过,她不能怀孕了。
她不知道老天这个安排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可怜,还是觉得沈听温可怜?她不知道,但她很高兴。她对生孩子没期待,但她不想剥夺沈听温当一个父亲的权利。
她的手被沈听温的大手包住,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一双小手,被他们包住。
她看沈听温太自责,往沙发靠帮的位置挪了挪,拍拍身侧的空位置:“来。”
沈听温摇头。
“不来拉倒。”
沈听温就躺了下来,手从她后背穿过,把她搂进怀。
周水绒靠在他胸膛,听着他没节奏的心跳,几乎可以想象到他把她抱到医院,在科室外焦急等待的兵荒马乱。
她把玩着他细长的手指,突然执起,放在唇下一吻。
沈听温轻轻亲吻周水绒的额头,发心:“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周水绒笑:“还不知道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那就取两个。”
周水绒长长‘嗯’了一声:“你知道我以前语文不好,作文都要别人辅导。”
“你何止语文不好,当时上高中,你就只有英语好,其他一塌糊涂,天天威逼利诱让我教你物理。我不教你就使用暴力。”
“你放屁!”周水绒要从他身上起来。
沈听温拉住她胳膊,把她的脑袋摁住,没让她走,“好好好,我胡说八道,你没有,你学习最好,全校第一。”
这就有点假了,周水绒还是知道自己的:“那时候你是全校第一。”
沈听温装傻:“是吗?”
周水绒点头:“嗯。以前我还觉得不公平,为什么那么讨厌的人,却什么都是名列前茅。有你在的地方,我头皮都是麻的。”
“那你不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我?”
“谁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是你像块牛皮糖一样,我怎么都甩不掉,后来我懒得甩了,让你钻了空子,不然就你?”周水绒才不承认呢。
沈听温听她讲起以前,紧张两天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下来。
周水绒感觉到他肌肉不再紧绷着,往他臂弯挤挤:“虽然那时候我看不上你,但我承认,你是我回国见过长的……嗯……额最帅的吧……”
沈听温很受用,“你这个话能不能再在过段时间的同学会上说一遍?”
周水绒抬头看他:“什么同学会?”
沈听温轻捏了她漂亮的鼻子一下,“高中的,本来我不想去,但想了一下,我把你娶到手这件事,还是得显摆一下。”
“要显摆也是我显摆,那时喜欢你的可比喜欢我得多。”周水绒说。
沈听温觉得这话新鲜:“吃醋了?”
“我就是陈述下事实。”
“那怎么那么酸?”沈听温逗她。
周水绒刚觉得他乖乖的,可怜兮兮,他又开始贱了,懒得搭理他:“起开!我要上楼睡觉!”
沈听温真的起身了,但没起开,轻手轻脚把她抱起,抱上了楼,放到床上,捧住她的脸,在嘴唇上辗转。
周水绒看着他眼睛:“干什么?”
沈听温五指穿过她头发,拇指轻轻摩挲她耳朵下边:“你很少有这么话多的时候。”
“怀孕了就会跟以前不一样啊。”
沈听温没拆穿她:“谢谢老婆。”
我不是紧张,我是害怕,我知你吃的苦,但我没重视。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我在科室外等待检查结果时,那种心情,但我记得你受伤离开,我等你九年,那是种什么心情,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九年太久了。
周水绒看到他眼睛里的光悉数散去,搂住他脖子,脸贴着他的脸:“老公,我还好好的。”
沈听温紧抱她,又不敢抱紧她,“你别离开我了。”
当然,周水绒爱死他了。
周水绒怀孕了,这是个好消息,朋友们硬是要她挤出一天来跟她们聚一聚,周水绒就把她们都安排在了家里。
既然是自己的朋友,那就都是自己人。
周夕宥是最开心的,见到周水绒嘴角就没放下过,那新奇和紧张的样子就好像她们这些人里,周水绒是头一个怀孕的:“取名了吗?取名了吗?咱儿子未来三十年吃喝拉撒,我这个干妈全包了!”
李滚有点无奈,“你慢着点说话,这没人跟你抢。”
周夕宥不理他,看着周水绒平坦的小腹,小心翼翼地摸过去:“两个月应该也长了不少了吧?”
沈听温想打她的手:“瞎摸什么?”
周夕宥瞥他:“干你屁事!扒拉待着去!女人说话,男人不要插嘴!一点规矩都没有!我还没说你呢!要我大儿子和我周老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重出江湖,做你对家,让你沈家吃不了兜着走!”
沈听温没搭茬,还没谁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李滚掰了瓣橘子递给周夕宥:“先别吹牛了,吃块橘子。”
周夕宥被橘子堵住嘴,也不忘了瞎安排:“周周,我跟你说头胎非常重要,你没经验你不知道,我给你安排,我等下回去就写个清单。”
祝加夷提醒她:“宥宥,沈总会安排得非常妥当的。”
周夕宥抬头看沈听温一眼,眼里都是怀疑:“他们男人都不靠谱,我还记得当时我老公手忙脚乱那个样儿,沈宝贝照我老公差远了,他更指望不上什么。”
沈听温想轰他们走了,“滚蛋!我媳妇儿要睡觉了!”
几个人理都不理他,知道这家里他做不了主。
周水绒见沈听温看着她们头疼,拍拍他胳膊:“你跟李滚他们出去待会儿?我们几个待会儿。”
沈听温跟李滚他们几个男的没什么可聊的,他就想跟她在一起:“你能离开我吗?”
周水绒没说话。
沈听温懂了,上楼换了身衣服,下来警告周夕宥:“要是我回来我媳妇儿少了根头发,你以后别想上我们家了。”
周夕宥看沈听温早没小时候的心动了,越看越烦:“赶紧滚吧!”
几个男人一走,女人们自在多了。
周夕宥跟周水绒说:“沈宝贝还是小时候可爱,长大脾气真差。”
祝加夷说:“他对我们脾气差没什么。”
赵孤晴也说:“他知道要对谁有好脾气,就是他有魅力的地方。”
她这么一说,周夕宥和祝加夷都看向她。她们都知道她爱沈听温,只是木已成舟,她再这么爱下去,说不好对几个人到底好不好。他们这样平静的日子刚过上没多久,真不想再有意外发生了。
赵孤晴懂她们的意思,抬了下手:“下个月结婚。”
周夕宥看到她手上戒指,注意力从周水绒身上分走一些:“什么时候,谁啊,我们认识吗?”
“本来想过一段再告诉你们的,但他昨天跟我求婚了,我也挺喜欢他的,就,就这样了啊。”
祝加夷跟她关系那么好,也是才知道,走过去,“你还想过一段时间?你可以啊赵孤晴,我们这么多人都不配知道这事是吗?”
赵孤晴‘哎呀’一声,“不是,我真的是没想到。”
周夕宥对她说没说不感兴趣了,她现在只想知道:“谁啊?长什么样?”
赵孤晴不太想跟她们说,但她们太好奇了,她就给她们看了一下合照,“就,一般人,长得还算是帅气吧,主要他对我挺好。”
周夕宥和祝加夷看到照片,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约而同地看周水绒。
周水绒觉得不对劲,却没有问。
赵孤晴的未婚夫跟沈听温眉眼处有点相似。
后来我再爱上的人都是你的影子。赵孤晴情深至此,她一定不比周水绒爱沈听温少,只是生不逢时,沈听温只爱周水绒。
沈听温跟李滚在梁继凡的餐厅,原庚成姗姗来迟。
原庚成听说周水绒怀孕了,特意过来一趟,送了份礼,也希望沈听温解决一下他的疑惑:“你非她不可的原因是不是有其他的?”
沈听温没听懂。
“我听到点小道消息,你媳妇儿有背景啊。”
沈听温猜他是听说周水绒早几年在云南的事了。那之后,周水绒为她自己赢得了尊重和敬佩。她回国,还有几个知情的人给她送来祝福。
沈听温不想跟他多说,“我老婆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就因为她跟别人不一样。你不知道我不怪你,以后关于我老婆什么背景之类,就别问了。”
这一点梁继凡和李滚知道,周水绒即便是跟他们成为同学,也总是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跟他们一直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无关她的外国国籍,是从内而外的别开生面。她对事物的理解能力远超他们,也与他们截然不同。
原庚成不问了。
沈听温却开始胡思乱想。说到周水绒的背景,就要说到司闻。他爸一定把周水绒怀孕的消息告诉他了,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感受。
正想着,他手机响了,老师两个字真是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