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宿舍楼走到公交车站的路上,程映竹的口袋里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响声。她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
因为经常有雇主或者是公司同事打电话找她,所以她从不排斥接听陌生来电。她直接接起了电话:“你好,哪位?”
可是电话那头的人却一直没有出声,程映竹只能听见一些嘈杂的背景声响,里面有菜市场的揽客叫卖声,还有哗啦啦的水流声。
程映竹的眼皮忽然一跳,鬼使神差地吐出了一个字:“妈?”
苏运芬终于开口了:“程映竹,我需要钱,给我转钱。”
“你真是个疯子!”程映竹直接挂断了电话。像是某种本能的生理反应,她的心忽然之间跳得很快,胸口也起伏得厉害,浑身上下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为什么苏运芬会在这个时候联系自己?这个给她二十多年人生带来无尽黑暗的人,这个丢下巨额债务就溜之大吉的人,竟然还有脸给她打电话要钱。
她是不是在陈家伟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程映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要回拨过去,但还是选择把这个号码直接拉黑。
现在的她已经浑身麻烦,她没必要再让一个麻烦找上自己。
谢知微给的钱还远远不够,她必须要尽快解决他们。
蔺嘉月睡着之后,蔺美云慢慢从她的卧室退了出来。她回到书房,姜阿姨已经将新的燕窝准备在了办公桌上。
办公桌上还摆放着十几张资料,里面有程映竹的入职信息和实习评估报告,还有私家侦探传回来的消息。
慢慢看完这些内容,蔺美云一时间觉得可笑。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学生藏得很深。程映竹的专业能力很强,已经和一个资深的正式员工没有任何的分别,这一点岳家振已经和她打过了保票。现在想来,程映竹的耐心和隐忍确实和谢知微很像,真不愧是一对师生。不过蔺美云更看到的是,程映竹身上所展露出来的主动和攻击性,这一点,其实和自己的脾性更像。
原本,蔺美云就有让程映竹毕业后留在公司的打算,如今知道了她和谢知微之间的交易,那么这个人就一定要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程映竹的经济条件要比谢知微描述得更困难,这一点私家侦探已经向蔺美云确认过了。除此之外,程映竹在初中时代遭人霸凌的事,还有成年之后背上母亲的巨额债务的事,她也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要彻底拉拢和控制程映竹,只需要用钱解决。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所以在蔺美云看来,让程映竹闭嘴,是一件很好实现的事,何况正如谢知微所说,她们也有她的把柄。
除了空调运转时候发出的隆隆响声,办公室内很安静,所有员工都在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在完成今天的工作任务后,程映竹通过办公平台发消息给刘莹:刘助理,蔺总在办公室吗?
刘莹似乎在忙,她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在的,有事吗?
程映竹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电脑锁屏,然后起身朝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总裁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程映竹站在门口,直接开口:“蔺总,我做了一个方案,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刘莹被程映竹这个不速之客给吓了一大跳。她原本站在蔺美云的旁边,听到程映竹的话连忙出声提醒:“程同学,你有什么方案可以先和岳总沟通,你这样属于跨级汇……”
蔺美云却直接打断刘莹后面的话,“没事,让她进来,刘莹,你去准备后面要用的会议材料吧。”
刘莹狐疑地看了程映竹一眼,但出于职业素养,她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并在离开前关好了办公室的大门。
蔺美云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文书,看见程映竹朝自己走来,她略微挑了一下眉,“看来你是有些坐不住了。”
既然对方没有拐弯抹角,程映竹便也单刀直入,“蔺总,我需要钱。”
勒索蔺美云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像蔺美云一样,既有钱,还有把柄落在她的手里。所以,在面对谢知微要她离开凌云的要求的时候,她当然是不愿意的。程映竹知道,只要开口,她就有机会拿到足够的钱摆脱陈家伟,摆脱自己现在面临的糟糕一切。
蔺美云笑了起来,她慢慢合上手上的文书,“程映竹,你胆子真的很大。”
“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毕竟警察也已经找上了我。”蔺美云将文书丢到茶几上,侧头看向程映竹,“如果说你进凌云的确是一个意外,那么你调用公司内部数据去查谢知微,请月月吃蛋糕一定就是冲着我来的。”
程映竹没有否认,只是用沉默回答了她。
“你不但调查了谢知微,也利用了她,直到你彻底知道了我的丈夫是怎么死的为止,哦还有,你是故意用公司的IP地址去发那些爆料的帖子吧,目的是为了让我发现你——程映竹,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好手段。”蔺美云说到这里,很是惋惜地开口,“你的老师恐怕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这让我说什么才好呢。”
程映竹面色平和,没有避开蔺美云的目光,“谢老师劝过我,是我自己决定要这么做的。”
蔺美云似笑非笑道:“这一点我倒是相信,毕竟知微已经不能满足你的胃口了,所以你很早开始就在做勒索我的准备。”
蔺美云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她的手指轻轻点在扶手上,“我调查过你,你和你妈多年以来寄居舅舅家篱下,五六年前,你妈欠下巨额赌债跑路了,把债务全部丢给了你们,为了活下来,你拼了命地兼职赚钱,有时候甚至连饭都不舍得吃——这么多年,你也真是活得不容易。”
蔺美云顿了顿,目光如针一般刺向程映竹,“只是,我凭什么要给你钱?我要是不给呢?”
听到蔺美云谈笑间说出那些自己无比厌恶的不堪的过去,程映竹却无动于衷。她哑声笑了笑,“用一笔钱就能堵住我的嘴,我想这对蔺总您来说,是一件很有性价比的事。”
“原来贫穷,竟然可以让一个人变得这样丑陋吗?”蔺美云终于大笑了起来,“你一边要逃脱那些警察的搜查,一边又要躲避陈家伟那些追债人的索命,你程映竹在这两种重压之下,竟然还能好好坐在我的办公室里写代码,不得不说,你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好了。”
面对蔺美云的嘲弄,程映竹仍然保持着平静。她只是低声道:“既然蔺总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和一个孤儿没有什么分别,我没有软肋,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但是蔺总您不一样,您什么都有。”
蔺美云的笑容慢慢从脸上敛去,她盯住程映竹,没有说话。
虽然早已经决定用钱收买程映竹,但蔺美云更明白彻底掌握主动权的必要性——就像对待谢知微那样。只是她没想到,程映竹浑身是刺,即使是在向她乞讨,也不肯真正地屈下自己的膝盖,哪怕她看起来是如此的诚恳和无辜。在这场谈判中,程映竹不再是那个言听计从的实习生,而是坐在棋盘另一端,要求她蔺美云必须应战的棋手。
程映竹垂下眼皮,似乎在努力放低自己的姿态:“我知道蔺总您最恨别人威胁,不过我还是很希望蔺总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希望得到您的庇护,我也会比您想象得要更有价值,也更有诚信。”
蔺美云的表情变得冰冷,“程映竹,你的心要比谢知微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