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照影清晨醒来的时候，秦风已经不在身边了。
揭开他盖在身上的衣裳坐起来，在门板后面看到一张纸条。说他陪郑有德老人家收夜香去了。老人家昨晚喝太多，他担心出事。
让她醒来后自己进城，去约定好的地方等他，不要在此地久待。
徐照影知道他一方面是担心老人家，另一方面是想借着收夜香，去姚家打探情况。
难为他了，又脏又臭的，他竟毫不含糊。为了她家里的烂事，豁出去了。
徐照影眼窝发热，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全心全意的，恨不得将命都给她。
她何德何能？认识了这样好的男人，能得他青眼，跟他相亲相爱？
她用一生一世去偿还他，起爱重他，够不够？
徐照影将眼泪擦干，给秦风留下一套衣裳，一些食物后，提起包袱进城。
此刻，秦风已经赶着牛车，往返城内外好几趟了。
只不过跟徐照影走的不是一条道。徐照影进的是南门，而他与郑有德走的是洗粪池附近的小西门。
此门不对行人开放，专门用来运城里的脏东西。
牛车进到姚府后门处，秦风跟郑有德说，想去方便一下。
郑有德不疑有他，挥手道：“去吧，朝前走，走远一些，别被人看见。”
“知道了。”
秦风朝早已观察好的一棵银杏树奔去，银杏树树干有桶粗，枝叶繁茂。虽离姚府不算近，可他六感好，姚府能尽收眼底。
趁没人注意时，脚尖一点，顺着树干跃到树顶。找个隐蔽的地方蹲着，扒开树叶向姚府看。
姚府是个二进院子，房子半新不旧，院子里没有假山池塘盆景这些东西。有几棵果树，前院后院种着随处可见的千日红，杭白菊等花，成片的开着，极为朴素，典型的一般人家。
跟昨晚郑有德的信息对上了，姚府根基浅，贫苦出身，如今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秦风将注意力放到别处。
江南府气候潮湿，梅雨季节下整月的雨，各家各户的院子里，爱用青石板与鹅暖石，姚府同样如此。
地上是干净了，可行车动静特别大，骨碌骨碌的吵人。为了清晨不扰人清梦，恭桶都是丫鬟小厮们从各房各院搬出来，再人力抬到后门处，交给郑有德等人。再有郑有德运往城外。
此时正是姚府各院向外搬恭桶的时间，秦风开始数桶做记录。哪里来的桶多，证明哪里人多。姚府多出来的人便可能藏在哪里。
秦风耐心忙着，待看明情况时，气乐了。
姚府竟然在后院养着一群大肥猪，没专门建猪圈，就喂在粉墙黛瓦的屋子里，跟人住的一模一样。
大肥猪可不能吃能拉么？
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府里还藏着许多人。
他这半夜加一早上，算是白干了。
但也不能怪郑有德，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姚府送出来的恭桶确实多。他想当然的以为恭桶里装的是人粪，才会有这出乌龙。
秦风跳下银杏树，回到郑有德身边，再一次帮他将车赶出城。
回去看到徐照影已经走了，便跟郑有德提出告辞。
郑有德还挺舍不得他的，让他以后常来。
秦风答应下来，转身离去。
徐照影到达接头的吉祥客栈，刚给自己换了一身衣裳，便听说秦风来了。
迎出去看见他神情有些不对，笑容里带着一丝丝尴尬，尴尬中夹杂着一些委屈，猜想事情可能没那么顺利。
“岂止是不顺利，全错了，错得离谱。”秦风懊恼道：“谁能想到堂堂府尹，竟然会在后院养猪？猪又脏又闹腾，让人与猪共处一院，他到底怎么想的……”
“不对，这事还是讲不通。”秦风眉头紧锁，脸上写满疑问：“姚府尹既喜欢养猪，为何不养到城外去？在城外买上一个小庄子，爱养多少养多少。地里的出产给猪吃，猪拉的粪便肥地，一举两得。不需要浪费人力物力，一桶一桶的向外运猪粪，家里也不会臭不可闻。”
他说：“姚府尹出身寒微，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不应该算不过来这个账。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徐照影点头：“有道理，你跟我说说，养猪的房子有多大，我们算算能养多少头猪，每天大约能出来多少个恭桶。看跟实际情况有没有出入。”
“还是阿慈聪明，一下子想到关键了。”秦风眼睛贼亮，看着徐照影的眼光像看稀奇宝贝。
徐照影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横他一眼：“快说吧你。”
“害，三间正屋。”秦风回过神来，开始掐着手指计算。
小北村有人养猪，他大致知道该是什么样的。
“满打满算，三间屋子，超不出三十头猪去。一头猪一天……三十头……嗯，数目不对，姚府至少还有三四十人。”
徐照影猜测道：“搞不好姚府尹养猪，为的就是遮掩这三四十人的存在。毕竟恭桶是每天都要收的，每家每户的数目在那里摆着，多出三四十人瞒不下去。一旦养了猪，就容易糊弄多了。不是谁都像咱俩似的，盯着人家府里的脏东西不停算算算。”
“我跟你想的一样，姚府尹在遮掩什么。”秦风忍不住闷笑出声：“阿慈好惨，被我带沟里去了。此沟深不见底，要想爬出去可不容易。”
徐照影毫不在意，眨巴着大眼，疑惑的问：“在沟里，就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
秦风笑着刮她秀气的鼻子：“必须是的，在我心中，不可能有人比你更可爱。”
“那我就放心了。”徐照影笑。
笑闹两句，等刘金刘木以及徐府的护卫们到齐之后，秦风将姚府的古怪讲了，众人一致决定夜探姚府。
商量对策时，徐照影坐在秦风对面，看着他侃侃而谈。笃定的安排一切，不费力的得到大家的认可，心中无比骄傲。
这就是她看上的男人，虽出身不高，只是一介庶民，可胸中丘壑万千，有机会便会一飞冲天。
她安心等着就好，时间会给他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