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抱着孩子，赫然就是伯爵府的老夫人，低声嗤笑道：“这是在拿乔呢！”
“还有的她猖狂的时候，毕竟是立了功的。”林芝冷笑两声，转过身来，立时满脸的柔情。
孩子已经睡熟了，半点不受风雨惊扰。
“大雨天的，婆母何必非要亲自跟着出来？孩子包的这么严实，必然不会受寒，可是婆母身子不大好，万一着凉了，岂不是媳妇的罪过？”
伯爵老夫人不屑笑笑：“这算什么的？想当年我跟着你公爹在战场上，刀里枪里、风里雨里，什么没经历过？”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只不过，消息怕是真的。”
闻言，林芝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了：“不能吧？军情急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是正经发回来的，而是小道消息呢？”
“你有所不知，军情急报多半兴许已经到了皇上手里，只是还没公诸于众罢了，毕竟内忧外患，光从安阳寄给你的回信里，不就能窥见一隅了？”
“还多亏了婆母，连煞费苦心训练好的信鸽也愿意拿出来，让儿媳和阿婴能通信，如若不然的话，她的回信也不能这么快就到儿媳手里。”
“这怕什么？你瞧瞧，她什么都愿意告诉你，不也给咱们家提了个醒？从今往后，更得好生绸缪，不然……”
林芝还是不信，拉着伯爵夫人走到一边坐下，谨慎的低声道：“可是婆母，陇西附近黄土关，大大小小的郡县加起来足有十二之多，如果真是守不住……怎么可能守不住？陇西有姜公带领的重兵，这次回京，都是因为战事稍轻，这才舍得回来呀！”
伯爵夫人深吸一口气：“你当姜公是为何回来的？其一，自然是戍守多年，回京述职复命，其二，便是因为战事紧迫，否则怎么会让才班师回朝的萧肆去护送军械？”
“说的也是……”这些战事，林芝倒也懂一些，“如果只是护送军械，大可不必让新晋将领萧肆去，连多少老臣都赞他颇有姜公当年之风，这么重要的少将军，怎能不派去最要紧的地方？仅仅只是押送军械，那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吗？”
“你知道便好，怎么调兵遣将，咱们这位皇帝又不是不懂，忽然这样落子，便只能是因为陇西局势紧张。”
“那……”
越听到伯爵夫人的分析，林芝的神色就越是紧张：“照此说来，夫君凯旋路上一切平安，却迟迟未归……”
“多半是领了命令，转向了。”伯爵夫人低声言语，担忧之心溢于言表。
林芝心里揪紧，想说话，看着伯爵夫人怀里的孩儿，到底迟疑了。
“你也去！”伯爵夫人却洒脱的很，“我知道，你惦记你的朋友，也惦记着业儿，如今孩子已经出了月子，你的身子说是不好，可多亏了安阳给你送的补品药材，现今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就去吧。”
“可是……”
“婆婆妈妈的！我当初就是看你和我年轻时候一样，这才挑中了你，做主促成了你和业儿的婚事，如今让你去你还不去，怎么着？还得我去替你请旨？”
看伯爵夫人故作严肃，林芝笑出了声。
“我倒不是放不下孩儿，有婆母在，孩子只会安然无忧，至于家中和我娘家，婆母和妯娌们都是爽快人，也不会坐视不理，我只是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若真有个万一，往后谁撑着婆母？”
“再有，若真是黄土关告急，生死存亡，朝中没道理按下不表，我去的急了，或是去错了地方，那又该如何是好？”
林芝神色紧张，焦灼的很。
实则她也说不准。
“不会有错。”伯爵夫人自信又难过。
她对于朝堂诸事的判断，从未出过差错。
难过则是因为，她的儿子也好，儿媳也罢，都太出色。
偏又没那么出色。
回不回的来，都看命！
“隔壁那个姓孟的行事荒唐，于理而言，即便带回两个山贼，也不可能被圣上高看一眼，可如今你也晓得了，褒扬的圣旨在路上，眼看就要到了，若不是由于战况紧张，圣上为何如此宽容？”
“安阳到底是他的亲表妹，还有长公主，这次也是只字未提，摆明了，是到了用人的时候！”
伯爵夫人的话音才刚落，就听到外头有车马停下的动静。
叮当环佩，还有宫中才准用的熏香味，只能是传旨的公公。
婆媳两个对视一眼，静静听着。
传旨公公被引了上来，紧跟着就是在传旨。
隔着墙，听不大真切。
但赏赐和夸赞是绝对的，只是没有封什么官位。
可是官位并不急，大可以等到了要出兵的时候再说。
林芝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强忍泪意，狠狠心，哑声道：“婆母，我去见见姜公。”
……
这头，姜婴早已得知消息。
一路上不似之前，大家虽然一样沉重，但都还能说笑几句。
如今是正经八百的卯劲赶路，没有一个敢耽搁一时半刻。
姜婴也不再肆意的把这次赶路当成一趟旅途，什么骑马和坐马车，都随心而为。
而是累了就乖乖坐上马车，保足体力和精神，泥泞难走的时候再骑马，甚至是步行。
她知道自己，若是一下子没注意，反而把身子弄差了，那才更拖后腿。
眼看都快到黄土关的铜县了，再翻过两座山就能到陇西，连天的雨却仿似一路紧随，到了地方都还在下。
如今的路，是真真儿难走。
不管人还是马，膝盖以下没有一块好布。
本就还有些阴冷，加上糊住的黄泥，都像是腿上被绑了沉重的沙袋，越发艰难。
姜婴一直咬着牙，一声也没叫过。
大家都怕她一直冒雨行走伤了身子，坚持让她待在马车上不让下来。
可即便如此，黄泥路上说下陷就下陷了，偶尔还要遇到滑坡，没被埋着人都是好事。
马车却跌跌撞撞的，每走一小段路就要陷进泥巴里，要好些弟兄一起推，才能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