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姜婴所在的马车都算轻的，但那些装了军械的马车，次次都要小半个时辰，才能解救出一辆。
接连三日，才走了计划中本该一日，却仍旧不到一半的路程。
哐当！
“出不来了！”
“快来人，把马车拉上来！”
“木板呢？快把泥坑垫上！”
又来了。
姜婴撩开车帘，看向前面陷下去的马车。
周围的马儿都很不安，层出不穷的状况，不受惊都难。
将士们早已狼狈不堪，蓬头垢面的，身上脸上满是飞溅上的黄泥块，现在也顾不上任何，来回奔走着处理情况。
“殿下，你做什么去？”
双蕊惊呼出声，看着姜婴拿了个斗笠就要下马，却没能拦住。
姜婴回了一下头，快速道：“你身子比我还弱，先在车里呆着，把贵重东西都收拾一下，免得淋雨进水，你自己身上也多穿几层。”
“殿下……”
没说多少话，姜婴就又已经跑向萧肆。
萧肆皱着眉头骑马过来，周身都冒着寒气，再加上早已湿透的铠甲，脸色更是难看。
“你下车做甚？”
“萧肆，离陇西已经很近了，前线又刻不容缓，事到如今，该弃车步行！”
“什么？”
“马儿够多，行李该放的放，草料拿出大半喂马，其余的也扔下，黄土坡这一带没什么大树，枯草新草都有，一路都能让马儿果腹，不怕翻不过山！”
“安阳，你……”
姜婴来不及解释太多，接着道：“其余东西和军械分发下去，让大家携带行李和分到的军械全力赶往陇西，即便路上还会有折损，但三日之内，必到陇西，好过如今路上虚耗，只怕还要十天半个月！”
萧肆明白过来，面色发沉。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只不过……
“除了军械，粮草也是重中之重，何况你身子羸弱，这两座山无人地带太多，不论放下你，还是强行带上你，都会……”
他不想把话说的太重，无奈道：“都得带上！”
“没有军械，将士拿什么抵御敌军？”姜婴只能大喊，才能盖过大雨狂砸的响动，“粮草带个一日半日的，剩下的放在马车里，留下军中头盔，便是山贼也不敢妄动，等到了地方稍作休整，再带人来取也是一样！”
“那……”
“我早已给陇西发过信，算算日子，接应也快到了，让他们过来带去也不耽误什么！”
“听你的。”萧肆笑了笑，面露苦涩：“穿好蓑衣，戴好斗笠。”
姜婴不服输的扬了扬下巴：“你才是，身为将领，你若垮了，兵败如山倒！”
萧肆失笑，随即高举拳头：“全体听令！卸下军械、干草，军械分发下去，能带多少带多少，其余粮草行李置于车中，留下盔甲示众，骑马前行！”
浮白和青山立即朝两头跑开，转述命令：“全体听令！弃车解马，分发军械！”
做这些，比解救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更容易。
姜婴回到马车上，和双蕊用最快的速度加了衣物，穿好蓑衣和斗笠，撑着笨重的身子上马。
上来以后，还各自再领了两把沉甸甸的长剑。
又有些箭矢和尖头，包在包袱里，捆在背上。
看一切都差不多了，就连解了马的马车，也都有序的盖上帐篷布，安放在路边。
萧肆振臂高呼：“全力赶路，不得有误！”
“是！”
士气十足！
就是姜婴，也苦中作乐跟着高喊一声。
虽说雨大的吓人，还没怎么动身，膝盖以下的部位都已经被雨淋透了。
可这也是她日夜期望的全力以赴，所以，不虚此行。
然而高兴没多久，萧肆特地放慢了些，骑马和她跑在一起。
她以为萧肆是有话说，可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什么。
直到分心偏头看过来，发现他面色难看，才心里发沉。
黄土关，怕是真要失守？
是了，元淘早该接到她的信，赶来接应也早该到了。
若不是情况危急难以脱身，元淘不可能耽误。
不过那又何妨？
她姜氏族亲，几乎在战场上死尽。
既然选择远离京城来到陇西，她便做好了准备。
更何况，她武艺不精。
若当真已经轮到她，那便是陇西防线彻底失守。
即便战死，那也是姜氏一族的宿命。
……
“战死又如何？”
沈昭容气得不轻，即便是对着最疼爱自己的祖母，也照旧出言顶撞：“祖母和嫂子、婶婶们，都在后宅安稳太久了，殊不知那许多的功绩都是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若我会怕，何必从军？”
他袖袍一甩，霸气又得意。
沈老夫人一下子噤了声，被气得够呛。
“好啊，你如今翅膀硬了，觉得自己了不得，连你祖母都不放在眼里！”
“祖母，孙儿的意思是，沈家如今这个样子，若能再上战场，就是最好的机会……”
“胡说八道！”沈老夫人努声抢白：“别的地方也就罢了，那是陇西！你忘了姜婴才去了那里？有她在那，天高皇帝远，你又降职三等，如今只是一个骁骑尉，到了地方就要上前线！到时候，你指不定是死在谁手里！”
这等时候，宋氏这个软弱的，本来不敢多开口，也还是大着胆子劝说：“老太太说的是呀，你难道忘了当日闹将起来，那姜公是如何假公济私针对你的了？这也就是在京城，他才不敢太放肆，若是到了陇西，那就是姜氏的地盘，要对你下手，岂不是动动手指头那么容易？”
刘氏在心里暗叹，想着如今沈家最有出息的，就剩一个沈昭容了，怎能真看着他去寻死？
少不得也要插嘴说几句。
“昭容，并非老太太和咱们不肯信你，而是此去陇西危险重重，不止外敌，内里姜氏就容不下你！你又没有多少实权，何况孟似锦如今也并非对你一心一意，到时候你无人帮衬，那还怎么……”
“越说越难听！”沈昭容死死攥着衣袍，脸色黑的像炭：“男儿志在四方，我的军功，难道败要看姜婴，成也得看孟似锦的脸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