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婴说着话，往萧肆近前又挪蹭了半步。
手指从他的袖口逐渐滑动到手腕，那睫毛轻轻颤动着，带着几分讨好的样子。
看到她这副模样，萧肆哪里还气得起来。
他暗叹一口气，直接将眼前这不安分的小女子给搂在了怀中，声音却带着几分后怕的颤抖。
“下次，可不允许这样了，知道吗？”
“这是军营重地，倘若我当真没有察觉出来，真的将你当做细作……”
话没有说完，他将头埋在姜婴的颈间，轻轻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尽可能将狂跳的心给逐渐平复。
也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事情，姜婴任由这人抱着，而后慢慢的抬起手臂，环住这人精壮的腰身，声音闷闷的。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下次定然不会这样吓你了。”
腰间的软肉被轻轻捏了一下，姜婴脸颊微红。
随着两人这一怀抱稍稍分开后，她看着萧肆眼中的疼惜和眷恋，只觉得心里面软乎乎的。
但亲昵的事情放在一旁不提，她还记得方才自己所听见的话。
“方才那人，是崔家的人？”
她这话虽然是带着几分疑问，但神情之中却是肯定的。
萧肆闻言，眼中闪过几分诧异，但却没有否定。
两人的视线交汇的一瞬，姜婴再次勾扯住这人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崔家的人怎么会找上你？你们要做什么？”
萧肆很清楚，姜婴既然躲在了营帐内，自然就将自己刚刚跟崔氏的话听得十分透彻。
他不会隐瞒，也不想隐瞒。
看着姜婴的目光盯着自己，带着几分探究。
他沉默了片刻，走到书案前拿起已经冷掉的茶盏。
等再抬起眼睛的时候，那手指则是轻轻敲了敲桌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夫人，若是上位者视百姓为草芥，听从奸臣，妄害忠臣，你觉得应当如何呢？”
他这话说的虽然隐晦，但聪明如姜婴，当然听出来其中的关窍。
当初，她在御书房外跪了一个多时辰，家族中更是不少人落狱。
这一块儿疙瘩，始终存在在心中，她不可能毫无芥蒂。
只是有些事情，好像就是理应当如此。
忠君，忠于朝廷。
哪怕如今圣上许多作为让人诟病，她也从未想过要走另外一条路。
对上萧肆黝黑的眸子，想到了刚才听到的那番话，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尽管方才她已经有所猜测，可如今听到萧肆这么直言肯定，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心跳得犹如鼓槌一般。
毕竟这些话，别说是实施了，就是被什么有心人听见，那都是大逆不道，要掉脑袋的大罪。
也知道自己这番话实在有过震撼，萧肆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怜惜。
他走到姜婴面前，抬手抚过那微凉的脸颊。
“夫人，为夫只是想这天下之人，仁德仁善的虽不是比比皆是，但当真要换一个人来坐在那皇位之处，也为何不可。”
感觉到萧肆的掌心滚烫，姜婴的喉咙轻轻颤动着。
此事如果放在几年前，听到萧肆的这番话，她必然会厉声呵斥。
且无论萧肆是什么身份，无论是寻常人还是她的夫君，她都会将其认为是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
可是如今……
想到皇上对姜家的猜忌和利用，她心口突然觉得放松，是自嘲的笑了笑。
说是皇兄，可到底是君王。
什么血脉亲情的，在权力之间早已经荡然无存，甚至化为了可以踩踏的尸骨。
一些话堵在喉咙里面，她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她没有立场去反驳萧肆，却也做不到很坚决的去赞同他。
她缓缓的垂下头，睫毛在眼睑上露出一点点阴影，尽可能的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但就是她这么一个短暂的沉默，却让萧肆的眼睛一亮。
事实上，他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之所以能说出来这番话，不过是孤注一掷的笃定。
笃定姜婴对自己的心意，以及她对于世事的看法。
而如今，见她没有立刻的反驳，就知道她心中也在权衡这一座天平。
想到这里，萧肆猛地上前握住了姜婴的手。
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却是夹杂着十分沉重的情绪。
“夫人，你也知我与皇上之间的纠葛恩怨，但我行此举，并非是因个人之权衡利益，也并非是想要争夺什么功劳，在朝堂上有什么一席之地。”
“夫人啊，你且看看如今这天下世事，别说是百姓日子过得是否富足，就是连边关将领们的军饷都会被克扣，各地流民增加，这些都是清晰可见的。”
“你在户部上工查账之时，那些数字看上去是死的，可背后流动的，又是多少人的血泪呢？”
萧肆这一句句的话掷地有声，让姜婴猛地抬起头。
她看着萧肆眼中带着的痛恨和愤慨，心中多了几分震撼。
是啊，她终日只惦记着所能触及到的一切，好似好久没有见过黎民苍生了……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就见萧肆拉着她坐在软榻上，轻叹了一口气。
“夫人今日既然来了，我们也说到这儿，那就不做无用功。”
“你且好生休息，等到了晚间，天色暗沉之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姜婴虽然心下仍有困惑，但她知道，眼前这男子并不会害自己。
她抿紧红唇，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这人对她展露出淡淡的笑，只觉得有些窝心。
姜婴很清楚，换做自己的话，都未必能够这样全然告知。
足可见萧肆对她的信任有多深。
等到当天下午，萧肆正常带兵训练，姜婴则是在营帐内休息着，也算是补了她在户部的一些辛劳。
毕竟她一女子，也不好在军营里面四处乱晃。
而直至到了晚上，两人用过晚膳后，姜婴随着这人走出军营。
她披着厚重的大氅，任凭萧肆牵着她的手。
从军营外离开后，轿撵所赶去的方向却越来越偏僻。
感受到轿撵的颠簸，姜婴眉头轻蹙，转头看向萧肆，才发现这人异常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