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总笑笑：“如果不投资，就得请您及时补上CRO服务的款项了。不过无论如何，短期内你们的资金压力都会小不少。”
“太感谢了！”施墨白由衷地说，恨不得当场给敖总磕一个。
他这一安排宛如及时雨，不管最终是否投资，眼下非策生物燃眉之急的两大问题，至少在短期内减少了一个。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短促的敲门声，随后男助理探头进来：“敖总，您找我？”
“李助，你来。”敖总给两人介绍，“这位是非策生物的CEO施总，这位是我的助理李助。非策投资尽调的事就由李助负责，你们后续直接对接吧。”
“好的敖总。”李助主动上前与施墨白交换联系方式。
敖总还在一旁十分贴心地交代李助：“非策的事比较急，你把优先级提前。”
正说着，敖总的电话嗡嗡震起来，他瞥了眼来电人，一边接一边说：“李助，你带施总去楼下展区参观一圈，我还有事，就不陪同了。施总，预祝我们未来合作顺利！”
施墨白与敖总握手告别：“谢谢敖总，一定顺利！”
离开办公室后，她紧绷的神经才终于稍稍松懈，边走边与李助攀谈起来。
李助大约三十五岁，带金丝眼镜，穿暗色条纹polo衫，整个人看上去中规中矩。
他介绍自己以前也在金融机构工作，因为某个项目被敖总挖来，至今已经担任总助五年多了。
“咱们还有点像，我也是从金融机构跳来的实业，之前还差点去一家企业做总助。”施墨白也简单介绍自己，不免又好奇，“李总，你从金融机构来实业工作，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李助扶了扶眼镜，笑着把问题抛回：“施总，您的感受应该比我更深刻才是，毕竟我只是个总裁助理，而您已经是CEO了。”
施墨白自嘲一笑：“估值不足傲仁医药市值百分之一的小biotech，CEO不值钱的。说白了，全是责任，没有收益，离发财简直遥遥无期。”
李助微笑：“那您为什么还愿意做？”
这话问得施墨白一愣，思忖片刻才给出一个官方答案：“为了梦想吧，一个共同的梦想。”
李助点点头：“生物医药行业向来不缺造富神话。梦想和财富，都会有的。”
“只是概率远低于买彩票罢了。”施墨白半开玩笑，又问，“您现在主要分管哪些业务？”
李助说：“总助工作的话，什么都会涉及一些。因为我有金融背景，所以股权投资的事情参与得比较多，其他还有投资者关系维护、大客户、一些商业合作等等，杂七杂八，事情很多。”
施墨白听着，隐隐觉得不太妙，但一时又不好妄下结论，只说：“看来敖总很重视您。”
展区规模不大，墙上陈列着傲仁医药的历年大事记，记录了他们从初创企业成长为行业标杆的每一步征程。
细细浏览，不难发现公司历经多次行业起伏，没少遭遇波折与挑战，但始终坚守使命，成功助力多家医药领军企业的药物上市，为民众健康作出了实实在在的贡献。
施墨白在展板前驻足凝视，心潮起伏，不由想：非策生物何时才能走到这一步？
恐怕至少需要一款能改变治疗指南的重磅药物上市，而且不仅在本土，还必须走向全球。
她又想起团建时员工们说过的话。或许刚才她那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并非不是真心话。
即便眼下困难重重，至少她拥有一群心怀理想的伙伴，他们值得在最好的平台做最有价值的事，而她，必须要守护住这份信念。
参观结束，施墨白和李助约定了接下来尽调的时间。李助很客气，临走前还特意为施墨白准备了小礼品——一个印有傲仁医药logo的水杯和卡通玩偶，显得诚意十足。
当天回公司后，施墨白一刻未歇，迅速安排内部与傲仁医药对接临床CRO工作，争取不耽误临床进展。
不过，有关投资的事她却暂时没提，只是马不停蹄地针对傲仁的投资偏好来调整尽调材料。
两天后，李助如约带队来非策生物尽调。
这块是施墨白的强项，尽调过程也异常顺利，李助和团队对非策生物的研发管线和市场空间都赞叹不已，表示比他们以前投过的诸多公司都更令人惊艳。
施墨白当然是一脸欣喜，可看着面前似乎比自己还要激动的傲仁团队，却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事情真的就这么顺利解决了？她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又不免暗叹：自己这是PTSD了么？最近经历了太多波折，眼下只是按正常情况推进而已，她怎么就开始有东亚小孩的不配德感了？
不应该。她晃晃脑袋。自信起来！
*
可接下来的一周，施墨白心中萦绕不绝的不祥预感却验证成真了。
自从李助调研结束，他们整个团队就仿佛泡沫一般消失，下次会议的时间一拖再拖，怎么也约不上。
施墨白催促了几次，李助的态度始终端正，可答复却十足敷衍——“别急”“您稍等”“我们内部正在探讨”“不好意思有个大客户需要接待”“敖总那边又派了个急活需要提前优先级”……
施墨白的心沉了又沉，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早在听到李助自述身兼投资、客户、商务等一堆繁杂事物时，她就隐隐不安，担心他可能会太忙顾不过来自己这点“小事”。
更准确来说，他手握着一箩筐“太忙顾不过来”的完美借口。
她不愿再继续干等，于是跳过李助，直接联系了敖总。
可没想到，敖总足足隔了一天才回复，说他短期不在国内，有事找李助谈就行。
这下好了，完美闭环，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踢皮球操作。
施墨白握着手机，简直欲哭无泪。
就这样又一周过去，傲仁那边仍旧毫无进展。施墨白几乎已经放弃，她虽然气自己被耍，却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她仔细复盘自己与敖总和李助沟通的每一个细节，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还是说……康凯又在暗中作梗，试图阻断这条路？
可就在她转向其他资金渠道时，李助却又突然问她要了一些公司材料，甚至还非常有诚意地给非策所有员工都寄了伴手礼。
——导致非策二十多个员工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放着印有傲仁医药logo的水杯和卡通玩偶，跟他们被收购了似的，简直令施墨白哭笑不得。
唯一的安慰在于另一边CRO的工作很到位，预计启动会的时间只会稍有推迟，不会打乱整个临床计划。
时间不等人，施墨白不再思量李助的若即若离与糖衣炮弹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空消化自己的负面情绪，只能继续日夜不停地找投资机构，每天出差、开会、谈判连轴转，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这天下午，豆豆推开施墨白办公室的门，身后还跟着一众同事，一下把不大的办公室挤了个满满当当。
施墨白此刻脸色蜡黄，正用力揉着太阳穴，闻声虚弱地抬头：“豆豆，什么事？”
豆豆抿了抿嘴，鼓起勇气开口了：“施总，我们知道公司现在有困难。上次遭遇网络舆论危机，我们本想一起帮忙，景总却只叫我们安心工作，不用操心别的。这次我们不想再袖手旁观了，也想尽一份力！”
施墨白一怔，还未开口，顾静丽从人群中挤出来，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施总，我没忍住跟大伙说了，其实公司现在运营全靠你个人的钱撑着……”
小庞憨憨一笑：“老白，让我们一起帮忙吧，其实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公司倒了，我们也没好日子过！”
阿青抢着说：“老白，我在网上联系了一个投资人，他说可以投资，只要咱们给他支付调研的差旅费就行，你可以批准这笔钱吗？”
施墨白听着大家的一言一语，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她每日与人斡旋算计，此时面对这群诚心实意的员工，深感窝心，眼眶不由微微发红，差点掉金豆子下来。
她缓了缓，终于调整好情绪，深情地说：“阿青，我不批准。因为需要咱们支付差旅费的投资人，必然是骗子啊……”
“啊酱紫。”阿青挠了挠头，“我就说找投资应该没这么简单呵……”
顾静丽把阿青挤开，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所以我们商量过了，一起凑钱扛过去，等新的投资人进来就好了，对吧？”
顾静丽这话虽然说得豁达，其实也着实做了挺久的心理建设。她自己也万万没想到，她原本最大的期待就是涨工资，现在却主动愿意把存款搭进去。
她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打心底里认定身边这群人，一定能把事情做成。
又有员工在后面跟着说：“也算上我一份！”
“我也愿意成为付费上班族。”
“算我一个！”
施墨白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员工的面庞，喉头不由有些哽咽。
为了不让场面太煽情，她故作轻松地问：“对了，老景和老张呢？这种感人肺腑的时刻，他俩怎么溜了？”
小庞在一旁答：“他们去医院开会了，我们是特意趁他俩不在的时候来找你的。”
施墨白好奇：“你们为什么要瞒着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