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上赫然写着：
「你们这帮愚蠢的医护！尸位素餐！因为你们的无知，才导致产妇的高死亡率！」
「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应该去下地狱！！」
「……只有我，我才是最伟大的！……医学史上，除了疫苗，没有第二个人敢跟我的伟大发现相提并论！」
这份文件足有五百多页。施墨白粗略往后翻了翻，几乎就是一本夹杂着狂妄自大言论的「脏话宝典」。
文件最后署名——X博士。
施墨白嘀咕：“这个X博士完全就是个疯子啊……害死了人还不够，还有胆子写这种公开信，挑衅所有医护人员？”
她失望地把「脏话宝典」扔回桌上。
景非渊不死心，又捡起来，捏着文件侧边快速抖动着，嘴里念叨：“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掉出把钥匙什么的？”
施墨白已经在检查桌子下面的几个抽屉了，突然叫了一声：“哇！这里还有东西！”
景非渊立刻凑过来查看。
原来是一本杂志，封面上写着《V星球医学周刊》，纸张泛黄，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翻开一看，大部分都是白纸，仅有其中一页刊登了X博士发表的文章。
虽然这篇文章仍是用看不懂的文字写的，但配有丰富的图表，结构也很清晰，乍一看很像一篇正儿八经的学术论文。
然而，文章的标题下方，刻意加了一行中文翻译的「编者按」——
「本刊认为X博士的理论早已死亡，几乎可以算作一种古代巫术。大多数医院的实际经验和统计数据并不支持X博士的观点。」
「因此，请读者切勿被他的歪理邪说所误导」。
施墨白总结道：“也就是说，当时的人们就已经认定了X博士是个疯子，在公开反对他了吧。”
景非渊点头：“从我们能读懂的部分来看，似乎是这样。”
他们继续翻查其他抽屉，找到一些旧报纸，上面是几条中文翻译的新闻：
《Z医生相信了X博士的理论，愧疚难当，5个月后卧轨自杀！》
《实锤！X博士的论文均由他人代笔！》
《X博士的动物实验数据涉嫌造假！》
……
一切证据的指向都非常明确，施墨白和景非渊对视一眼，无奈道：“看来这个密室真的没有任何意外，就是一个疯子的故事。”
“且是个擅长学术造假的疯子。”景非渊撇嘴，“咱们赶紧出去吧。”
两人回到刚才孕妇NPC逃走的暗门前，仔仔细细沿着门框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门的右下角居然嵌着一个无框电子屏。
这个电子屏贴着磨砂膜，屏保颜色与墙色完全一致，难怪刚才景非渊在慌乱中没注意到。
他点击屏幕，上面弹出一个问题——
「请问，病人的传染顺序是什么？」
下面有两个选项：
「A.从一号病床开始传染。」
「B.从五号病床开始传染」。
两人顿时一脸懵，实在没料到费尽心思研究了一通书刊报纸文献后，居然冒出这么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施墨白托着下巴回忆：“刚才文件里，有提到传染顺序的事么？”
景非渊摇头：“就中文而言，没有。从刚才我们掌握的信息推测，大概率是从一号病床开始，因为某种传染性「瘴气」，导致产妇接连被传染后死亡，随后病原体变异，传导到五号男性身上。”
施墨白迟疑：“可办公桌上那么多文件怎么解释，总不能全是摆设吧？”
景非渊无法解答。
施墨白索性换了个思路：“如果以刚才「天使」和「恶魔」的反套路逻辑，或许表面看上去最不可能的选项才是真相。也就是说，看似是从一号病床开始，那么另一个选项的胜率反而更高。”
景非渊点头：“我同意。”
随后他摁下了屏幕上的B选项——
暗门“咔”的一声，顺利弹开。
“猜对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击了个掌。
可没想到，门后仍不是出口，而是又进入了一间新的房间。
景非渊忍不住吐槽：“童仔这家伙，不会是想大半夜把咱们锁里面吧？”
施墨白想起刚才的恐怖还心有余悸：“我可不想留在里面过夜，咱们加油。”
第三间房间与前两间截然不同，狭小昏暗，空气中还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气味。
房间的布局虽简单，但细看却透着一种诡异：正中间是一张书桌，旁边靠着一张单人床，房间角落则莫名奇妙放了个简易洗手池。
景非渊绕房间走了一圈，边说：“我发现童仔每次都把门设置得很别致，根本找不着在哪。”
施墨白走近单人床，盯了半天，疑惑道：“这张床，好奇怪啊……”
她一把掀开格外白净的床单，顿时愣住：“怎么床上还连着这么多绑带？”
景非渊过来一看，立刻反应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床，而是精神病院的病床，这些绑带是用来对患者进行保护性约束的。既然前面的证据显示X博士是个疯子，他最后应该是被送进精神病院了吧。”
施墨白点头：“嗯，我记得第一个房间就有他的精神病院入院单。”
景非渊注意力则转移到了床旁的书桌上。
这张书桌乍一看很不起眼，近看居然很有质感，琥珀色的胡桃实木制成，桌子四角是优雅的弧形，还带了个宽扁的抽屉，铜质拉手，上面雕着精细的花纹。
桌面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片，景非渊拿起照片细看——
X博士站在照片中央，衣着朴素，身旁是一个柔弱女子，看站姿应该是他的妻子。
两人面前站着一排五个孩子，每个孩子都是衣衫褴褛。其中三个孩子的脸上画了粗粗的红叉，几乎遮住了面孔。
从这张照片看来，X博士的生活虽然非常拮据，但他脸上却挂着温和的微笑。
在他头上，标注了一行手写的数字：「1818-1865」。
“等等……难道说，这不是个未来科幻故事……而是发生在十九世纪？”
景非渊顿时被这个突然闪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瞬间，他脑海里一直以来的全部预设，统统被重新修正。
“……那个年代的医疗水平……还有，和产妇相关的传染性瘴气……”
他心中轰然响起一个答案：“……我早该想到的！”
他立刻开始检查书桌抽屉，试着用力一拉，却发现拉不动。
又钻到桌底一看——原来，桌子背面嵌入了一个精巧的金属机关，正好把抽屉牢牢锁住。
这个金属机关旁，是一个简易黑白屏幕，显示着四个数字的输入框。
他用刚才照片上的两个年份数字「1818」和「1865」各试了一次，可都不对。
他钻出桌底，叫了一声：“墨白，我们一起来找这个密码，是一个四位数字。”
“好！”
两人分头行动，配合异常默契。
施墨白在刚才掀开的雪白床单边缘发现了一行浅灰色的数字——「2.38%」。
景非渊立刻尝试输入「2380」和「0238」，还是不对。
她猜测：“会不会有遗漏的线索？你想啊，我们从一号房进入二号房时，门立刻就锁上了，但从二号房进入三号房时，门却没有锁上，这可能是个暗示。”
景非渊连连点头。
两人又折返二号房四处搜寻。
果然，在那个惊慌逃走的孕妇NPC的床单上，发现了新的数字——「18.27%」。
“正好是四位数字！”施墨白兴奋地跑回三号房的书桌，输入「1827」，可抽屉却依旧纹丝不动。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颓然叹气：“我的思路不对。”
景非渊蹲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柔道：“你的思路是对的，只是，还缺了一个步骤。”
他顿了顿：“如果我对X博士的故事推理正确的话，密码应该是将两个百分数相减，18.27%减去2.38%，得15.89%。墨白，你试试「1589」。”
施墨白点点头，输入这四位数字。
“咔嗒”一声，金属机关被触发启动，抽屉弹了出来！
她立马阴转晴，欢呼：“成功了！”
景非渊也跟着高兴，随后拉着她的手一起站起身，相视而笑的眼神里，似乎多了几分更为复杂的情愫。
施墨白脸一红，赶紧抽回手，装模作样低头检查抽屉。
抽屉里是一本X博士的日记。
翻开日记的第一页，两人对于整个密室所有的疑惑，终于都得到了解答。
「……1847年，我发现，只要医生在解剖完尸体后，认真用次氯酸钙溶液洗手，用刷子仔细清洗指甲盖的缝隙，短短一个多月，产妇因为产褥热而死亡的比例就从18.27%降低到了2.38%！」
「还有，产妇需要使用干净的床单、用清洁过的手术用具……只要这些措施贯彻到位，死亡率还能更低！这真是太好了！」
「我满怀希望地公布了这项重大发现——只要每个医护贯彻最简单的洗手制度，就能拯救无数生命……而人人谣传的所谓“瘴气”，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
「……我祈求这个肮脏的世界能因为我的重大发现而有所改变，可是……可是，那些医护、学者、官员……他们没有人相信我！反而疯狂地攻击我！」
「我发誓！洗手制度并不是一项巫术！产褥热也并不是一种通过“瘴气”传播的传染病，而是败血症！！」
「我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为什么他们要联合起来耻笑我、羞辱我？？？」
「在日复一日与他们的抗争中……我……我渐渐感觉自己无法保持神志清醒。妻子看我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恐惧……」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举止……我不断胡言乱语……我病了……彻底病了……」
「……我用尽自己最后的清醒，将所有的原始证据都记录在这本日记里，希望有朝一日……那些愿意和我一样追寻真相的人，能发现这些证据……」
「希望未来的你们，不要嫌弃我这个一无是处的老疯子……希望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拯救世界……」
「我愿用自己残破不堪的一生，换得未来世界的美好……我祈祷未来，不再由最愚昧、最傲慢的人掌握话语权……」
这页之后，厚重的日记本里，密密麻麻记录着X博士耗尽毕生心血搜集的证据与数据。
两人捧着日记，一页一页，无比认真地读着，眼眶逐渐湿润，泪水无声流淌，内心震撼到久久不能平静。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是一行小字——
「“魔鬼”的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