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似乎被洞口的杀戮震慑,呜咽声都微弱了几分。
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墨绿色毒雾的腥甜,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又被凛冽的寒风卷走。
星衍站在洞口,深蓝色的身影如同矗立在风雪与死亡交界处的界碑。
他缓缓放下那柄黝黑古朴、滴血未沾的陨铁沉星鞘。
兜帽下的阴影浓重,隔绝了所有窥探,只有握着剑鞘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的青白,泄露了一丝被强行触动的、尘封的波澜。
“星陨”…那个浸透鲜血与风雪的名字,如同深埋地底的棺椁被撬开了一角,散发出冰冷腐朽的气息。
洞内,星火炭的淡蓝色火焰跳跃着,在岩壁上投下不安的光影。
昏迷的阿奴似乎被洞口弥漫的杀意和血腥刺激,在厚厚的斗篷与衣袍包裹下极其微弱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破碎而痛苦的呓语:
“…星…星辰…好痛…”
这声微弱的呼唤,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星衍眼中翻涌的复杂暗流。
他猛地转身,深邃的眼眸瞬间锁定了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杀意与过往的阴霾被更深的凝重取代。他一步踏回洞内,重新在阿奴身前蹲下。
不能再耽搁了。
高烧未退,重伤未愈,方才的惊吓和血腥气又加重了她的负担。必须立刻用药!
星衍迅速从怀中取出那几株从山谷中带回来的草药——凝血草和温脉花。
草药依旧带着泥土的清香和微凉的露气,根须完整,药性饱满。
他指尖微动,几缕比发丝更细、几乎看不见的星芒缭绕而过,草叶上的泥土和多余枝叶瞬间化为齑粉飘散,只留下最精纯的药草本体。
没有石臼,没有清水。
星衍直接以掌为砧,以指为杵。
他将凝血草碧绿的叶片和温脉花淡黄色的花瓣小心地放在掌心,另一只手的手指带着一种沉稳而奇异的韵律,在草药上迅速揉捻、碾压。
深绿色的草汁与淡黄色的花蜜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浓郁而清冽的药香,沁人心脾。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很快,一小捧深绿中带着淡黄斑点的粘稠药泥在他掌心形成,散发着温润的生命气息。
星衍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阿奴身上。
必须解开包裹,处理伤口。
他伸出那只干净却带着冰冷气息的手,极其轻柔地解开层层覆盖的斗篷和衣袍。
随着包裹的解开,阿奴残破的身体再次暴露在微弱的火光下。
单薄的麻布衣早已被血污和焦痕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之前被高烧烧得通红的皮肤,此刻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与青紫交织的颜色,触手滚烫,却又在深层透出刺骨的寒意。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那些遍布全身的焦黑裂痕,如同干涸大地的龟裂,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翻卷着,被冻得僵硬发黑,渗出暗红色的血水。
星衍的眼神愈发凝重。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狰狞的伤口,用指尖蘸取温凉的药泥,极其轻柔地涂抹在阿奴手臂、小腿等相对不那么致命的裂痕边缘。
药泥接触到滚烫的皮肤,发出细微的“嗤嗤”声,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息瞬间渗入,让那些翻卷的皮肉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些,渗出的血水也缓慢凝结。
然而,当他试图处理阿奴胸腹间一道最深、几乎贯穿肋骨的焦黑裂痕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抗拒意念,猛地从她额头那片被意念屏障覆盖的烙印废墟深处爆发出来!
虽然屏障隔绝了核心的剧烈刺激,但星衍此刻动用揉捻草药时那一丝微不可查的星辰本源之力,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燃了残魂深处最敏感的恐惧!
“呃——!” 昏迷中的阿奴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呜咽!
额头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暗金色的残留物再次隐隐搏动起来!意念屏障剧烈波动,发出细微的哀鸣!
星衍的动作瞬间僵住!指尖的药泥停在半空。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无奈。
果然…任何带有神性或星辰本源的力量靠近,都会刺激到她灵魂最深处的创伤!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缓缓收回手。
看着阿奴因痛苦而再次紧蹙的眉头和额头上那再次变得不稳定的意念屏障,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凡药…唯有纯粹的凡药之力…才可能不引动她的抗拒…
星衍的目光再次投向洞外呼啸的风雪。
必须找到城镇!找到真正凡俗的医者和药物!这荒山野岭,仅凭这几株草药,根本无法遏制她身体内部的崩坏和持续的高烧!
他迅速将剩余的药泥仔细敷在阿奴几处相对安全的伤口上,重新用斗篷和衣袍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好,确保那点星火炭的暖源不会熄灭。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在痛苦中昏睡的少女,眼神中充满了不容动摇的决绝。
深蓝色的身影再次融入洞外的风雪,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之前探查到的、可能存在人烟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疾掠而去!
————
就在星衍的身影消失在风雪深处后不久。
岩洞内,死寂重新笼罩。
只有星火炭燃烧的微弱嗤嗤声和阿奴时断时续的、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突然,阿奴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包裹着她的厚实衣物被疯狂地扭动、撕扯!
“冷…好冷…热…好热…痛…好痛…” 她破碎地哭喊着,声音嘶哑绝望,如同濒死的小兽。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再次席卷了她昏沉的意识:冰冷的锁链…烙印的剧痛…灭顶的白光…还有…那张冰冷俊美、熔金眼眸中翻涌着绝望与痛苦的男子脸庞…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赤璃——!!!” 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般的尖啸,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爆发出来!她猛地坐起!双眼在昏迷中骤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并非正常的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涣散的金色!
如同蒙尘的琉璃,倒映不出任何现实的光影,只有一片混乱燃烧的星海和毁灭的白光交织!眼神空洞,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以及一种被彻底碾碎的茫然!
她额头上那片被意念屏障覆盖的烙印废墟,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爆发出刺目的暗金与赤红色的混合光芒!
恐怖的毁灭气息和混乱的空间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冲击着星衍构筑的屏障!
意念屏障剧烈闪烁,发出尖锐刺耳的哀鸣,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屏障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阿奴更加凄厉的惨叫和灵魂本能的、歇斯底里的抗拒!
那缕被赤金残烬包裹的微弱星芒,此刻也如同风中残烛,在毁灭力量的疯狂冲击下剧烈闪烁,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fenn
赤金色的残烬更是如同被点燃的引线,散发出焚尽一切的狂暴气息,与神罚残留的毁灭力量疯狂绞杀、冲突!
两股源自神罚与焚天剑意的毁灭性力量,在阿奴这具凡躯脆弱的灵魂和身体里,展开了最残酷的绞杀!如同两条狂暴的恶龙在她体内疯狂撕咬、碰撞!
“啊——!!!” 阿奴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撞击!额头狠狠撞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刚刚敷上药泥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混合着焦黑的皮肉渗出!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要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撕碎、焚毁!
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意识即将被无边的痛苦和毁灭彻底吞噬的绝境——
一股冰冷、浩瀚、带着无上威严与寂灭气息的意念,如同沉睡万古的冰川骤然苏醒,毫无征兆地从她灵魂最深处、从那点被赤金残烬包裹的微弱星芒核心…爆发出来!
这股意念,冰冷!孤高!漠然!如同俯瞰众生的神祇!带着一种被蝼蚁亵渎的极致愤怒!
轰——!!!
阿奴那双涣散的金色瞳孔深处,骤然爆射出刺目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冰冷银芒!
一股难以想象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岩洞!
咔嚓!咔嚓!
星衍构筑的、早已濒临破碎的意念屏障,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内部的恐怖威压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然后…轰然炸碎!化为无数无形的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失去了屏障的隔绝,烙印废墟深处那暗金色的神罚残留物和赤金色的焚天剑意残烬,如同脱缰的野马,爆发出更加狂暴的毁灭气息,疯狂地冲击着阿奴的身体和灵魂!
然而,这股新出现的、冰冷孤高的意念,似乎彻底被激怒了!
“放肆!”
一个冰冷、漠然、如同万载玄冰碰撞般的声音,直接在阿奴混乱的意识深渊中响起!并非她的声音,而是源自那点星芒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神性威严!
随着这声冰冷的呵斥,那股浩瀚的意念猛地一凝!
下一刻,阿奴体内那两股正在疯狂绞杀的毁灭力量——神罚残留的冰冷白光与焚天剑意的赤金烈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嗤——!!!
无法形容的湮灭景象在阿奴体内发生!
冰冷白光与赤金烈焰疯狂地碰撞、绞杀、湮灭!如同两股决堤的洪流在她脆弱的经脉、脏腑中肆虐!
每一次湮灭,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但每一次湮灭,那两股毁灭性的力量,都在那浩瀚冰冷意念的强行干预下…被硬生生地…磨灭!吞噬!化为最原始、最混乱的能量乱流!
这过程痛苦到了极致!如同将身体和灵魂反复投入熔炉与冰狱!阿奴的惨嚎声已经嘶哑破裂,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七窍中都开始渗出暗红色的血丝!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
但那股冰冷孤高的意念毫不动摇!它如同最冷酷的锻锤,以阿奴的凡躯为砧板,以她的灵魂为燃料,强行锻打、磨灭着那两股不属于此界的毁灭力量!
终于!
在阿奴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极限边缘——
体内那两股狂暴绞杀的毁灭力量,被那浩瀚冰冷的意念强行磨灭了大半!剩余的混乱能量乱流,也被强行压制、驱赶,最终被压缩、封印回了额头那片烙印废墟的最深处!
暗金色的残留物和赤金色的残烬光芒黯淡下去,如同被重创的凶兽,蛰伏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下,暂时失去了肆虐的能力。
那股冰冷浩瀚的意念,在完成这近乎毁灭性的“镇压”后,似乎也耗尽了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沉寂在灵魂最深处那点微弱的星芒之中。
“呃…” 阿奴绷直的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所有声息。
只有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呼吸,证明她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脸上、身上布满了血污和冷汗,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来。额头那片烙印废墟,虽然依旧狰狞,但搏动的光芒和毁灭气息却微弱了许多,只留下一种死寂般的冰冷。
岩洞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只剩下星火炭燃烧的微弱嗤嗤声,以及…阿奴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声。
————
距离岩洞数里外的一片避风山坳。
蝮蛇和铁锤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靠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喘息。
铁锤脸色惨白,眼神涣散,裤裆处一片湿冷,显然吓得不轻。
蝮蛇蜡黄干瘦的脸上也残留着惊魂未定,斗笠早已不知丢在何处,露出半秃的头顶和一道狰狞的刀疤。
“老…老大…他…他真是‘星陨’?” 铁锤牙齿咯咯打颤,声音抖得不成调,“那柄鞘…那杀人的手法…太…太像了…”
“闭嘴!” 蝮蛇嘶哑低吼,眼中凶光闪烁,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
“是不是他…都不重要了!那是个怪物!沾上他,十条命都不够填!”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柄黝黑剑鞘带来的死亡寒意。
“那…那任务怎么办?妙音仙子那边…” 铁锤想到雇主许诺的丰厚报酬和更可怕的背景,又有些不甘和恐惧。
“任务?” 蝮蛇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狡诈,“那小丫头片子身边有那种煞神守着,谁去谁死!这买卖,老子不做了!”
他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刻着诡异符文的木鸟。
这是雇主给的紧急传讯法器,据说能穿透风雪阻隔,将简短的信息传递出去。
蝮蛇眼中凶光闪烁,指尖在木鸟背部的符文上快速划动,留下几道带着精神印记的刻痕信息:
『点子扎手!疑有‘星陨’庇护!三阴指无功,剔骨刀折了!目标重伤垂死,然守护者太强,无法靠近!请求放弃或增派绝顶高手!』
刻完信息,他咬破指尖,一滴带着煞气的精血滴在木鸟头顶。
木鸟漆黑的眼珠瞬间亮起两点诡异的红光,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振翅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黑线,瞬间穿透漫天风雪,消失在铅灰色的天幕之中。
看着传讯木鸟消失的方向,蝮蛇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任务失败?不,他把“星陨”这个名字报上去,足够让雇主头疼了!至于那小丫头是死是活…关他屁事!他现在只想离那个煞神越远越好!
“走!” 蝮蛇低喝一声,不再看铁锤,枯瘦的身影如同受惊的狐狸,迅速消失在风雪覆盖的山林深处。
铁锤愣了一下,看着老大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风雪弥漫的荒山,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洞穿心脏的冰冷剑意。
他打了个寒颤,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连滚爬爬地追了上去,很快也被风雪吞没。
————
神界,瑶光苑。
暖阁内甜腻的香气依旧,青瑶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支新的玉簪,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她看似平静,但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绞紧鲛绡手帕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蝮蛇那边…应该得手了吧?一个重伤垂死的小奴隶,外加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护卫,在蝮蛇的“三阴绝煞指”下,绝无生还之理!只要那小贱人彻底消失,赤璃哥哥…
想到赤璃,青瑶心底那根名为嫉妒的毒刺又狠狠扎了一下。
昨夜透过香尘“看”到赤璃那不惜一切的守护意志,让她至今心绪难平。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将注意力集中在指间的玉簪上,仿佛那冰冷的玉石能安抚她躁动的心。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阴冷气息的震动,突兀地在暖阁角落的一个紫檀木匣中响起!
青瑶猛地抬头,杏眼中瞬间爆射出精光!她迅速起身,走到木匣前打开。
匣内,一只与蝮蛇手中一模一样的漆黑木鸟,正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眼珠闪烁着两点诡异的红光。
青瑶伸出纤纤玉指,点在木鸟头顶的红光上。
瞬间,蝮蛇那嘶哑阴冷、带着恐惧和不甘的声音,伴随着他留下的精神印记画面,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展开:
『点子扎手!疑有‘星陨’庇护!三阴指无功,剔骨刀折了!目标重伤垂死,然守护者太强,无法靠近!请求放弃或增派绝顶高手!』
精神印记的画面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足以让青瑶看清关键:风雪荒山,黝黑剑鞘一击洞穿剔骨刀心脏的恐怖画面!蝮蛇惊骇欲绝的表情!还有…那深蓝色身影挡在草料堆般包裹前,如同不可逾越的山岳般的冰冷气势!
“星陨?!” 青瑶娇美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手中的玉簪“啪嗒”一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她却浑然不觉!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个传说中七年前就该死在北境血色围剿里的杀神?!他怎么会出现在凡尘?怎么会…护着云曦那个贱人的残魂?!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过后,是如同火山般喷发的怨毒和嫉恨!云曦!你这个阴魂不散的贱人!连死了都能招来“星陨”这种级别的怪物守护?!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好运都眷顾你?!
然而,更让她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的,是蝮蛇最后那句“目标重伤垂死”!
重伤垂死…但还没死!
而且…有“星陨”守护!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赤璃哥哥迟早会找到她!意味着那缕残魂还有复苏的可能!意味着她青瑶所做的一切…都可能败露!
不行!绝对不行!
青瑶姣好的面容因极致的嫉恨和恐惧而扭曲!她猛地攥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无法压制心中翻腾的杀意!
放弃?怎么可能!必须在她被赤璃哥哥找到之前…彻底消失!连那缕残魂…都要碾成齑粉!
“星陨…” 青瑶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芒,如同淬毒的匕首,“你以为…你能护得住她吗?凡尘杀不死她…那神界的手段呢?!”
一个更加恶毒、更加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她不再看那漆黑的木鸟,转身快步走到梳妆台前。
对着琉璃镜,她迅速整理好自己因激动而略显凌乱的鬓发和衣裙,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温婉柔美、我见犹怜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算计和怨毒,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来人!” 她对着门外柔声唤道。
一个穿着粉色仙裙的小仙娥立刻应声而入,垂首恭敬道:“仙子有何吩咐?”
青瑶拿起梳妆台上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瓷瓶,瓶身温润,里面装着几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氤氲仙气和沁人清香的丹药。
她将瓷瓶递给小仙娥,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
“去一趟药王谷,将此瓶‘九转还魂丹’交给谷主。就说…听闻谷主近日在炼制一炉紧要丹药,恐耗心神,此丹是我父亲早年所炼,有固本培元、清心凝神之效,赠予谷主,聊表心意。”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另外…告诉谷主,若他得空,本仙子尚有一件关于‘上古残方’的疑难,想私下请教…请他务必拨冗,亲来瑶光苑一叙。”
小仙娥恭敬地接过白玉瓷瓶:“是,仙子,奴婢这就去。”
看着小仙娥退下的背影,青瑶缓缓走到窗边,望向焚天殿那冰冷宏伟的轮廓,娇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怨毒和期待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药王谷主…那个沉迷丹道、近乎痴狂的老家伙…他那里,可是藏着不少…连神都要忌惮三分的“好东西”呢…
————
荒山岩洞。
星衍的身影如同撕裂风雪的流星,以最快的速度返回。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浓烈药香的粗糙皮囊,里面装着从一个偏僻山村老药师那里换来的、治疗外伤和退热的凡俗草药。
然而,当他冲入岩洞的刹那——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能量湮灭后的焦糊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洞内景象让星衍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阿奴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一滩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泊!
她身上的斗篷和衣袍被撕扯得更加凌乱,露出下面遍布血污和狰狞伤口、触目惊心的身体!脸上、七窍都残留着暗红的血痕!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
最让星衍心神剧震的是,她额头那片烙印废墟!星衍辛苦构筑的意念屏障…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只留下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暗金色的残留物和赤金色的残烬光芒黯淡,死气沉沉地蛰伏着,散发出一种被强行镇压后的冰冷余烬感。
发生了什么?!
在他离开的这短短时间内,她体内那两股毁灭力量…彻底爆发了?!那层屏障…是被强行冲垮的?!
星衍一步冲到阿奴身前,蹲下身,甚至顾不上手中的药囊。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阿奴的脖颈。
指尖传来的,是冰锥般的寒意,以及脉搏…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时断时续的跳动,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最后一点微光。
还活着!但…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星衍的目光迅速扫过阿奴残破的身体,那些崩裂的伤口,那七窍渗血的惨状…他瞬间明白了。
这是体内毁灭力量失控爆发、又被强行镇压后留下的恐怖反噬!凡躯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级别的力量冲突!她的五脏六腑、经脉骨骼,恐怕都已遭受了毁灭性的重创!
必须立刻用药!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迅速打开粗糙的药囊,里面是几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药粉和几块黑褐色的药膏,散发着浓烈而纯粹的草木气息。
这是最凡俗的伤药和退热散,不含丝毫神力。
星衍动作麻利地解开阿奴的包裹,露出伤口。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边缘的血污和之前的药泥残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然后用干净的雪水(以体内微弱的星辰之力瞬间加热融化)浸湿布条,仔细擦拭伤口。
最后,他将那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均匀地涂抹在几处最致命的裂痕上,又将退热散用温水化开,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撬开阿奴紧闭的、干裂出血的嘴唇,将药汁缓缓灌了进去。
苦涩的药汁流入喉咙,阿奴在昏迷中本能地抗拒、呛咳。
星衍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喂着,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惨白的面容,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用干净的布条为她包扎好伤口,再次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确保温暖。
然后,他默默地坐在阿奴身边,如同最沉默的守护者。手中那柄黝黑的陨铁沉星鞘横放在膝上,冰冷的鞘身散发着沉寂的气息。
洞外风雪依旧,洞内只有星火炭燃烧的微弱嗤嗤声和阿奴那微弱到令人心颤的呼吸声。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阿奴那微弱得几乎断绝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丝?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那么时断时续,仿佛那灌下去的凡药,终于开始发挥一丝微弱的效力,暂时吊住了那缕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星衍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
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穿透洞外的风雪,望向遥远而冰冷的星空深处。
额间那条深蓝色的额带,古老的星辰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执着的银辉。
就在这时——
昏迷中的阿奴,眉头极其微弱地蹙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一个极其含糊、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星衍耳边的呓语:
“…星…辰…”
星衍的身体猛地一震!深邃的眼眸瞬间聚焦在阿奴惨白的面容上。
那呓语如此微弱,却仿佛蕴含着穿透灵魂的力量。他看着她额头那片死寂的烙印废墟,看着那点被强行镇压后、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星芒。
沉默良久,他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寂静的岩洞中缓缓响起,如同誓言,烙印在冰冷的岩壁之间:
“殿下…星衍在此。纵然此身化为凡尘劫灰…也定护您…星火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