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拓先动手打的人,但不同意调解,对方提出要做伤情鉴定。秋小律听闻后急了,先动手的人还不同意调解,是觉得光拘留还不够吗?若硬撑着不调解,一个拘十天,一个蹲一年,比传说中的“打赢坐牢、打输住院”还要惨,互殴的世界,没有赢家。
她到杏花超市时,陈拓正在门口清货,脑袋上扎着一圈绷带。
秋小律想伸出手刀敲他,又不忍心,最终踢了他一脚:“你搞什么,为什么不接受调解?”
“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和那种人渣调解!”
“你先打的人,还不肯调,非得进去蹲几天才舒坦?”
“别说了。”
“姐,你就别怨我哥了,都是我的错。”有个女孩在身后怯生生地说,陈拓的妹妹陈樱正背着书包,低头站着,她今年刚上高一。
陈拓摸摸她的脑袋:“樱子,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人渣。”
“怎么回事?”秋小律问。
“他在樱子的书包里藏定位器,一直在跟踪她。”
秋小律撸起袖子就走。
陈拓连忙拦住她:“你干吗去?”
“去找那个人渣算账!”
陈拓叹了口气:“然后你也去互殴吗,就算把他打个半死,也没用,他现在不承认追踪器是他的。监控里确实能看出他在跟踪樱子,可他说他只是在大街上溜达,恰好和樱子顺路而已。这又不违法,我们拿他没办法。”
和陈拓起冲突的人叫韦东,九原本地人,三岁时母亲贩毒入狱,不久后父亲抢劫入狱,他一直到十五岁为止都住在月亮村。韦东初中辍学后加入不良团体,一直在干打砸抢的勾当,被拘留过几次,还蹲过一年的牢房。曾经数次被人报警称其尾随未成年少女,但因为没有足够证据,皆不了了之。
陈拓咬牙切齿道:“这种有前科的人,就应该抓了之后重判!他们一犯再犯,把吃牢饭当成家常便饭,简单对他们判刑根本没有教化作用。这种人在外面,不出事的时候没人管,出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秋小律见陈樱在一旁快要哭的表情,先把她劝进去,才对陈拓说:“樱子胆子本来就小,你又这么激进,会让她担心的。去调解吧,犯不着为了这种人被拘留,如果他存心要整你,你真坐牢了怎么办?樱子会好过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哥哥太霸蛮了,妹妹樱子的性格柔软,说话轻声细语,举手投足间使人想去那句“闲静时如娇花照月,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一提到樱子,陈拓便不说话了。
秋小律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都会想办法帮忙的。”
“能有什么办法?这些罪犯真是太可恶了,祸害别人的家庭,不怕造孽吗?”陈拓恶狠狠地说。
两个人从超市里走出来,秋小律连忙冲陈拓使了一个眼色,但那两人已经听见了。
他们是父子,也是社区居民。父亲老葛四十多岁,提着一袋水果,儿子小葛正在九原的一所二本学校上大一。
陈拓有些尴尬地冲他们打招呼,老葛笑了笑,见儿子扭头就走,忙把水果递到他手里,叮嘱着:“要是没时间在家里吃饭,就把这个带回学校吃吧。”
小葛把水果狠狠地摔在地上:“我说了不吃!你也不要一直跟着我了,你烦不烦啊?”
他骑上山地车走了,老葛弯下腰一颗颗捡起散落在地的水果,佝偻着着身子走了。明明半年之前,老葛身子骨还十分硬朗,参加社区里的踢毽子大赛荣膺桂冠,只是短短数月,已然直不起腰板了。
“小葛这孩子……”陈拓叹口气,“可惜了。”
“所以你更得冷静一点,你也不想让樱子变成小葛那样吧。”
“嗯,知道了……”
秋小律看了看他,又问:“你没事吧?”
陈拓一愣:“什么?”
“伤口,严重吗?”
“没事,这才到哪儿到哪儿啊,根本比不上小时候被你暴打的那种疼痛,放心好了!”
“……”
她忍了好半天才没对他进行二次伤害。
“对了,最近楼长的事,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跟我说,我替你。”
陈拓笑笑:“不用,楼里的人听说我这事,都跑来安慰我了,之前抢楼长那俩大哥,主动帮我分担楼里的事儿呢。”
“他俩没问题吧?”
“没事,我天天往他俩家送东西哄着呢,看在我的面子上,人家也不吵了。”
“还是你会啊……”
“是你从小教育得好。”
“嘁!”
陈拓最终和韦东达成调解,韦东尾随未成年少女的事,再一次不了了之。
韦东虽然不归杏花斜街社区管辖,但社区是他的活动范围,秋小律研究了几天,也没找到太好的预防办法。
难道真的要任由韦东逍遥法外?
##
杏花斜街社区居委会例会,众人汇报近期工作进展。
秋小律简要介绍了与派出所对接的社区矫正人员情况,郝京霞扶了扶老花镜,拿着其中一张问道:“苏盛现在是什么情况?”
“前几天刚判的,卖假茅台,认定为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缓刑,目前正在咱们社区服刑。”
“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我们沟通一下,社区服务就不用做了。她现在精神状况呢?”
“比前段时间好多了,情绪相对稳定,不过还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好,继续留意着。”
这周社区有职业教育进社区的活动,邀请各行各业的职业人员在社区展示和介绍他们的职业,促进社区内学生就业择业。金辉听完主办人员的汇报后,说道:“职业可以再丰富一点,看看咱们社区有没有能继续挖掘的职业,我记得老葛他儿子考了飞行员?小葛从小就想当飞行员,每次去游乐园都要爬那个退役的展示飞机来着……那孩子获得参选资格后,他爹逢人就夸,说自己儿子肯定能考上飞行员,后来怎样了?”
秋小律答道:“没能考上。”
“这样啊,那还挺可惜的。大家再想想还能邀请什么职业?”
大家纷纷献言献策,金辉做了相关点评,又总结近期的社区活动,以及常规防疫状况,最后问:“大家还有什么别的要讲的?”
秋小律举起手:“我想汇报一下近期社区的尾随骚扰未成年少女事件。”她简单汇报韦东的事。
“这事儿我听说了。小律,你是怎么看的?”金辉问。
“我暂时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像这种老油条多次犯法,早就知道法律的底线在哪里,每次都打擦边球,如果说通过法律制裁他,基本是没有什么办法的,我也挺头疼的。”
金辉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我们太容易依附于‘正义’这种强硬而恭顺的东西了。当做一件事的方法和结果可能产生冲突时,该怎么选择?这取决于我们做一件事的决心,当它只是个面子,那就要做得漂漂亮亮,写在报告里,供人观赏;可如果这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事,那么方法必定让位于结果,哪怕那将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结果……你们怎么看?”
“金主任说得太有道理了!”全员点头鼓掌。
一部分是因为,金辉毕竟是领导,不管讲的好还是坏,都得给面子;另一个原因是,金辉认真起来时的那张坏人脸实在太恐怖了,感觉提出拒绝意见的话,一旦会议结束就会被他堵在巷子里暴打。
资历第二大的郝京霞道:“成天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就是想说以暴制暴吗?”
金辉忙摇头:“老郝啊,你这就曲解我的意思了,我身为居委会主任,能说这种不符合核心价值观的话吗?”
郝京霞冷笑:“老狐狸。”
秋小律和旁边的工作人员挤眉弄眼。
金辉和郝京霞是居委会里的欢喜冤家,两人经常没说几句就掐起来。郝京霞是因为看不上金辉滴水不漏的圆滑作风,金辉则是觉得郝京霞每天就想着怎么篡位。
最终,就韦东事件,金辉表示他会查查看有没有可以突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