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有为的讲述中,杨诚在九楼失踪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
唐有为自从和陶澜澜在一起之后,每逢蒋如楠出差,便会到陶澜澜家中和其幽会,也就是馨月小区6栋十六楼的4号房。半年前的某天下午三点左右,唐有为正准备从馨月小区后门溜进来,无意间看见一名疑似杨诚的男子和一名陌生女人在遛狗,两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看起来像是很熟一样。
唐有为见过杨诚多次,虽然此男子的穿着打扮和发型与他之前见的杨诚不大一样,但长相确实有相似之处,唐有为一开始觉得应该只是长得像而已,并非同一个人,还把这事告诉了陶澜澜,陶澜澜建议他下次再见到此人就大喊一声杨诚,如果对方没反应,那就不是,如果对方反应很大,那就是。
唐有为很快就忘了此事,但没过多久,他又馨月小区后门那条路上看见了那个疑似杨诚的男子在遛狗,还是那身装扮,还是那条狗,还是和那个女人。唐有为大喊一声杨诚的名字,立刻躲起来,他发现男子只是停了一下脚步,并未有太大反应,不过唐有为还是起了疑心,并想起了曾经有段时间对杨诚工作的好奇。
前两年,蒋如楠与沈奕菲聚会的时候,有时唐有为和杨诚会一起参与,两人算相识,并不交心,唐有为其实很想和杨诚交心,但杨诚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问什么只是浅浅地笑笑,并不多解释,仿似把朋友聚会当成应酬一样。唐有为知道近几年杨诚挣了不少钱,房子买了车子换了,请客吃饭出手阔绰,家具家电也都换成高档的了。唐有为虽然对挣钱没什么大想法,但也好奇杨诚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他问蒋如楠,蒋如楠两次的说法都不一样,问沈奕菲,沈奕菲也没说清楚,这让唐有为更好奇了,但也只是停留在好奇阶段,并未去刨根问底,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人家不想分享赚钱门路,他也不好硬贴上去,还有那时蒋如楠正建议他辞职在家学习,他也有此意,反正蒋如楠挣得多,他乐得悠闲自在。自从唐有为辞职在家后,那之后再聚会,蒋如楠带他的次数就少了,偶尔带一两次,杨诚也不在,此番好奇便也就此打住。
唐有为将再次看见疑似杨诚男子的事和陶澜澜说了,陶澜澜说杨诚可能是在借遛狗的机会“寻找出轨对象”,唐有为对杨诚出轨的事不感兴趣,毕竟真说起来,他自己也算出轨,他只是觉得杨诚两次在上班时间出来遛狗有点神奇,让他再次对杨诚的工作产生了好奇,他向陶澜澜提议说要不要确认一下此人到底是不是杨诚,陶澜澜细想之后表示同意,说如果真是杨诚,他们一方面可以要挟杨诚给钱,一方面可以将证据卖给沈奕菲,获得酬劳,最重要的是,这个“确认”的过程本身就很刺激,是陶澜澜喜欢干的那种事,当即便拟定了计划。
但计划不如变化大,唐有为和陶澜澜在后门那条路上监视了好几天,那个疑似杨诚的男子没再出现,就在他们准备放弃,去附近一家肥肠面馆吃饭的时候,恰好看见两名男子先后走出肥肠面馆,在走出的同时,两男子开始往脸上戴口罩,但唐有为还是立刻辨认出,其中一人正是那个疑似杨诚的男子,唐有为和陶澜澜急忙躲起来,那两人站在路口聊了几句,似是交换了什么东西,其中一人进入了光明小区,那名疑似杨诚的男子打车离开了。
唐有为和陶澜澜立刻打车跟随,但杨诚在中途换了一辆车,他们跟着那辆车来到目的地后,发现下来的是另外一个人,也就是说杨诚在途中换了两辆车,换第二辆车的时候,他们甚至没都发现,他们不仅跟丢了,连怎么跟丢的都不知道,但也正是这跟丢,让陶澜澜产生了真正的兴趣,决心搞清楚此人到底是不是杨诚。
唐有为知道杨诚的住处,知道杨诚家的车牌,在陶澜澜的建议下,他们反向调查,无需搞清楚此人是不是杨诚,反过来搞清楚杨诚是不是此人也行,他们在杨诚所住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和小区外蹲点监视,几天监视下来,他们虽然没查清杨诚和那名男子的关系,但发现了诸多疑点。
首先,杨诚从不开车上班,都是打车,打车都是出租车,他会在中途换车,换车位置每次都不一样,下车后,他会步行拐入附近的单行道小路。前两天,陶澜澜和唐有为都在这种小路上跟丢了。直到第三天,唐有为在前方等待,陶澜澜确认杨诚下车地点后,立刻告知唐有为,唐有为迅速去小路出口等候,看到一名疑似杨诚的人出来了,换了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虽然看不清五官,但唐有为根据身材和进出人流推断,此人应该就是杨诚,当然,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肯定认不出来,换装之后的杨诚走出小路后,立刻又去路边打了一辆车。
杨诚出门的时候是一身西装,回家的时候也是一身西装,只提了一个公文包,那个包并不大,肯定装不下一身衣服,他坐的是出租车,他是在哪里换的衣服,衣服是从哪弄来的,换下来的衣服又去了哪?
陶澜澜和唐有为跟了几天,都是类似的结果,而且由于杨诚每次下车位置不一样,很难提前预判出口,也就很难在他换装之后继续跟踪,虽然他们没有正面确定杨诚是不是那名男子,但从两者行踪的诡异程度来看,大概率是同一个人。
就这样跟了一周,毫无进展,也没掌握实证,全是推测,陶澜澜逐渐失去了兴趣,注意力转到了别的地方,唐有为也意兴阑珊,渐渐地也不再关注此事了。
时间飞逝,眨眼间四个多月过去了,就在唐有为和陶澜澜几乎忘记此事的时候,转机却猝不及防地来了。
这天,陶澜澜下楼扔垃圾,顺带出去买零食,走出一楼大厅时,有个穿着一身休闲衣戴着口罩的男子走进了她所住的那栋楼,她当时没在意,走出去十几米后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大厅,躲在柱子后观察,见男子坐上了电梯,她立刻来到电梯前,电梯在九楼停下,她急忙按电梯键,想去九楼看看,但另外一台电梯正在上行,男子坐的那台电梯一直停在九楼,将近一分钟后,那台电梯才从九楼下来,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陶澜澜愣了一下,男子赫然就在电梯内,陶澜澜反应还算迅速,立刻低头走了进去,并未和男子产生目光接触。
陶澜澜认出,此男子就是那个疑似杨诚的男子,很可能也是杨诚本身。
此前,唐有为两次偶遇该男子,都是在馨月小区后门的那条小路上,此次却进入了馨月小区,恰好上了她所住的这栋楼,难道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巧合?
男子刚才上了九楼,停了一分钟左右就下来了。一分多钟能干什么,最多就是说两句话,送个东西之类的。难道男子在九楼有认识的人?
陶澜澜坐电梯上了九楼,在九楼四户人家前转了一圈,去楼梯间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异常。她将这次偶遇和唐有为说了,唐有为也觉得奇怪。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陶澜澜虽然每次进出小区都刻意观察四周,还曾专门去后门小路上转悠过几次,但并未再见到那名疑似杨诚的男子了。
直到上个月底,也就是杨诚失踪那天,下午三点左右,陶澜澜下楼取快递,正闷头朝小区外走,恍然反应过来刚才从身侧走过的一名男子有些眼熟,她立刻回头,见男子右手拉着一个黑色小行李箱,左手提着一个格子木盒,男子没戴口罩,穿一身西装,背对着她朝前走,看不见正脸。她横穿绿化带,小跑着迂回到6栋附近,躲在一颗树后,男子果然朝这边走来,正是杨诚。她立刻打电话给唐有为,唐有为就在陶澜澜家中,得知情况后,唐有为当即坐电梯到九楼,躲在消防门后等待,准备录像取证。
大概一分钟后,杨诚坐电梯到了九楼。
唐有为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将消防门推开一指缝隙的宽度,从杨诚走出电梯开始拍摄,他要看看杨诚到底和谁幽会,到底在干什么。
不知是门的缝隙太大,引起了杨诚的注意,还是杨诚本就机警,走了两步之后,杨诚忽然扭头望向消防门,唐有为迅速缩回手机,消防门的一指缝隙立刻合上,正当唐有为躲在门后不知所措的时候,消防门被推开,杨诚站在门外。
唐有为苦笑一声,憋出一个字:“哥……”
杨诚面色平静,只是眼神中多了丝不同以往的锐利,杨诚默默朝前走,擦着唐有为的肩膀来到楼梯间,朝楼上楼下看了看,然后斜靠在楼梯扶手上,直视着唐有为,说道:“你之前就跟踪过我吧,你想知道什么?”
杨诚的平静让唐有为惊讶,锐利的目光让唐有为害怕,唐有为此前就觉得杨诚城府很深,琢磨不透,此时被当场揭穿,就像做了错事被抓住的孩子一样,他后退到消防门前,摊开双手:“哥,我没跟踪你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那你这是?”杨诚指了指左右两侧。
“我朋友住这,我是来——”
杨诚忽然跨前两步,在唐有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抢过了唐有为的手机,手机的录像模式还没关,正处于拍摄状态,杨诚查看了唐有为拍摄的录像,先将录像删除,然后盯着唐有为,压低了声音:“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其实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你的工作……”
杨诚面色变了变,轻咬了下牙关:“你发现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现……”唐有为立刻回答,他感觉杨诚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他下意识地靠在了消防门上,一只手抓住门把手,想跑,但手机还在杨诚手里,那是蒋如楠上个月刚给他买的最新款,他缩着脖子,伸出手,“哥,把手机还给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楼下忽然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速度很快。
当杨诚扭头望向楼下的时候,唐有为瞅准时机,去夺手机,但杨诚有所防备,迅速支起手臂。唐有为一抢没抢着,有些气馁,但他看见陶澜澜跑了上来,站在八楼到九楼的楼梯拐角处大口喘息。唐有为瞬间来了勇气,按住杨诚的手臂,就要硬夺手机,两人短暂纠缠,手机掉落在地,唐有为弯腰去捡,被杨诚从后面推了一下,直接趴在了地上,手机被他的手指一戳,从楼梯缝隙间掉落下去,几秒钟后,清脆的碎裂声响从底下传来。
唐有为发出一声哀嚎,趴在楼梯缝隙前,往下伸长了手臂,像是要去够手机,又像是要被杨诚推下去了。陶澜澜不及多想,立刻跑上去,一只手拉住杨诚胳膊,另外一只手挠向杨诚的脸,杨诚的脸被挠出了一道血口子,杨诚后退一步,一脚踢向陶澜澜,陶澜澜被踢倒在了墙上,发出痛哼声。
也许是因为新手机的碎裂,也许是因为陶澜澜的痛哼声,唐有为的心里像被猫抓了一下,全身肌肉绷紧,低吼一声,翻身而起,扑向了杨诚,冲动给了他勇气,也让他失去理智,忘记了这里的地形,在和杨诚拉扯的过程中,脚下踩空,从楼梯上滚落下去,连带着将杨诚也拽了下去,在往下滚的过程中,唐有为用尽全力将杨诚的头往外掰,在撞到拐角墙壁上的时候,杨诚的后脑承载了两人的重量。
唐有为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杨诚却软倒在了地上。
陶澜澜快速下楼,检查一番后,确认杨诚是被撞晕了。
就在两人商量着怎么办的时候,楼上那个格子木盒里传来一声叫唤,陶澜澜急忙上楼,发现格子木盒里是一只宠物狗。陶澜澜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旁边那个黑色行李箱吸引了,行李箱并不大,但看起来很高端,材质也很好,应该价值不菲。陶澜澜拍了几下,又晃了几下,里面东西不算很重,但非常紧密。
陶澜澜当即摸出钥匙扣上的小刀,用力戳起那个行李箱。
唐有为问,你干什么?”
陶澜澜反问,你难道不想知道杨诚身上的秘密吗?”
唐有为说,你这是犯法啊。”
陶澜澜说,你觉得杨诚这种人敢报警吗?”
陶澜澜用小刀连续戳了十几下,终于戳开一个小洞,她趴在洞口往里看,一看愣了一下,再一看吃了一惊,陶澜澜将手指伸进去,摸了摸,发出一声轻呼。
唐有为问,怎么了?
陶澜澜说,乖乖,咱们发财了!
陶澜澜不顾唐有为的劝阻,走楼梯,先将那个小行李箱提回了她的住处,然后带下来一个大行李箱,和唐有为一起,将杨诚用胶带缠住手脚之后塞进那个大行李箱,两人抬着大行李箱,提着格子木盒走楼梯返回住处。到家后,陶澜澜立刻找出家里最锐利的刀具,对着行李箱一顿戳刺,终于将行李箱从中间划开。陶澜澜看得很准,里面果然是一箱子钱,塞得满满当当,他们将钱倾倒在地板上,按照五沓一摞摆放,足足摆了四十多沓,一沓是一万,这就是二百多万。
两人看着一地的百元大钞,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喜悦的光芒。
他们想要这笔钱,但唐有为有些犹豫,害怕事情败露,导致坐牢。
陶澜澜说这笔钱很可能是“赃款”,就算他们将其占为己有,杨诚也不敢怎样,真要鱼死网破,他们可以将杨诚“出轨”的事告知沈奕菲,搞的杨诚人财两空。
唐有为想和平解决,和杨诚平分这笔钱,以此堵住他们的嘴,从此两不相欠。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那个装着杨诚的大行李箱内传来闷哼声,陶澜澜立刻拿起电击棒,打开行李箱,对着杨诚就是一顿电击,将杨诚电晕后,又兑了一杯高浓度安眠药,用针管注射给杨诚喝下,然后再将杨诚装进行李箱,拉进卧室,塞进衣柜里,好给他们留出充分的时间解决此事。
就在他们讨论期间,蒋如楠给唐有为打来了视频电话,唐有为不敢接,但蒋如楠很快发来消息,说想给他看样东西,让他看见消息后立刻给她打回去,唐有为不敢怠慢,匆匆离开馨月小区,打车赶回家中,给蒋如楠回电。
陶澜澜决心要将这笔钱占为己有,但她也觉得唐有为的说法有可取之处,最好是能在不将事情闹大的前提下拿到所有钱。唐有为离开后,陶澜澜一番思索,觉得他们将杨诚带上楼的过程没什么漏洞,主要漏洞在九楼消防门后的那片区域,可能会在地板和墙壁上留下痕迹。陶澜澜带上工具,下到九楼,将地板、消防门把手、楼梯扶手、墙壁上擦拭一番,还没忘了将唐有为落到负一楼的手机碎片捡回来,确保不留下任何痕迹,她全程走楼梯,几乎没碰到人,也没被监控拍到。
然而,诡异的事发生了。
当陶澜澜返回家中时,发现杨诚不见了。
卧室的柜门打开了,行李箱在地板上,里面只剩几条碎裂的胶带。
被捆住手脚,电击至晕厥,又被注射了高浓度安眠药的杨诚。
就这样,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