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药殿周围的灯火依旧是通明,丝萝缓缓地走在这一条明亮的甬道内,却仿佛是走在了没有尽头的道路上。雪白的衣裙,却衬得丝萝的脸色愈发的苍白,而那拖地的裙摆,亦是在地上萎靡地晃动。
一阵晕眩,丝萝单手撑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借着那点点的依靠,慢慢地向前移动,而那堵墙壁,却是早已经沾满了血迹。
鲜血,从丝萝手掌上崩裂的伤口中汩汩而出,丝毫没有想要停下的意味,而丝萝却也好像完全没有发觉的样子,依旧只是慢慢地向前挪动着身子。
脚步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终于,眼前一阵发黑后,丝萝的身体便轻飘飘地向下倒去,宛若一片随风而逝的梨花花瓣。
如果生命只是一场花雨,那么,此刻的她愿意就这么落入泥土,化为尘埃……
柔软的身躯缓缓地下落着,但却在那一刻,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静静地依托住了她,耳畔,是那样熟悉而忧心地声音:“宁儿。”
果然,丝萝用仅有的一丝力气苦笑着道:“你果然一直在……”
孤寒,果真是一直在暗处看着她吗?好险,好险她没有跟着雪少羽走,否则,真不知孤寒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来……丝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抓紧了孤寒的手臂,道:“答应我,让雪大哥平安回冰城,我不跟他走,我留在这里,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孤寒怀抱着虚弱的丝萝,心里莫名一阵心痛,原来……是这样……
“好,我答应你。”孤寒一把将丝萝抱起,道,“我和雪少羽的战斗只会在战场上进行。”
“谢谢你……”三个字,却是伴随着丝萝所有的微笑,说完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丝萝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言语,静静地在孤寒的臂弯里睡着了,而那一刻,丝萝一直紧缩的眉头也终于打开,只因为孤寒的承诺,只因为那一句“战斗只会在战场上举行”。
“宁儿……”孤寒有些怜惜地唤着已经没有了意识的人,轻轻地抚着那有些苍白的面颊,心依旧是微微痛着,在你的心里,爱的只有雪少羽吗?
孤寒拦腰抱起丝萝,一步一步地走向吹花殿丝萝的房间,每一步,走得都那样的艰辛。宁儿,明明是自己最先遇到你的,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成了这样?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丝萝终于再度睁开了眼睛,而思绪也更加地清明。
“丝萝,你可算是醒了。”蓼溆在一旁舒了一口气。
丝萝睁开双眼,却没有起身,只是问道:“蓼溆姐姐,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蓼溆慢条斯理地答道。
“一天一夜?”丝萝却有些着急,倏地起身问道,“那雪大哥呢?他安全回去了吗?”
看着丝萝醒来第一件关心地事情便是关于雪少羽,蓼溆不由得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侧目向丝萝示意。
吹花殿内的光线很暗,但是沿着蓼溆的目光望去,却依旧能够清晰地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玄色的衣衫,像守护神般驻守在一旁。
“孤寒……”丝萝不由得紧闭了口,那一刻,她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雪少羽他回去了。”孤寒缓缓转过身,对着丝萝是满脸温和的笑意,声音柔和而关切,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神伤,“我答应过你,我和他的战斗只会在战场上。”
丝萝抬眼望着孤寒,有些失神,现在的孤寒,不似她记忆中的那般霸道,但是,现在这样子的他,却让他更加地不安,若他还似之前般霸道,那么,她可以怨他恨他反抗他,可是,现在的孤寒却让她没有丝毫的办法,只是单纯地怕他……
“丝萝,我先出去了,去告诉少君你醒了。”蓼溆望了眼对望的两人,轻轻地说了一句便要退去。
“蓼溆姐姐,”丝萝却是一把拉住了正欲离开的蓼溆,问道,“哥哥呢?他怎么不来看我?”
蓼溆微笑道:“少君心里也一直记挂着你呢,只不过这段时间宫务特别繁忙罢了,都是需要少君亲力亲为的呢。”
丝萝倏地松开蓼溆的手,喃喃地笑道:“我知道,蓼溆姐姐你快去吧。”
蓼溆慢慢退了出去,有礼而恭敬地把吹花殿的石门缓缓关上,然后,消失了一切的声响。
丝萝的目光随着石门的关闭却也是黯淡了,颓然问道:“哥哥不知道雪大哥的事情吧?”
孤寒走到丝萝的面前,轻轻牵起她的手到唇边,轻吻道:“放心,什么事都没有。”
“谢谢你。”丝萝有些放心地点点头,却继而问道,“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蓼溆姐姐说过,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孤寒嘴角微微挑起一丝笑意:“那么,你觉得呢?”
丝萝摇了摇头,却是没有答话,莫非孤寒是一直跟着她的?却不是那么像,只是若是蓼溆姐姐告诉他的,又怎么可能呢?蓼溆姐姐连哥哥都不曾告诉,又怎么会对孤寒说呢?
“宁儿,别想了,都不重要,不是吗?”孤寒抚了抚丝萝的头道。
丝萝顺从地点了点头,是啊,的确,都不重要了……
丝萝和孤寒两人静静地坐着,似乎没有什么话要说了,这分外的安静让丝萝有些莫名的压抑,终于,她开口打破这寂静:“孤寒,你是不是快要回冥宫了?”
孤寒低头看着丝萝,忽的眉脚微微一挑便转过身去,道:“是啊,要回去了,毕竟,无间冥界和冰城的战事是迫在眉睫了。”
丝萝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其实早就应该知道了的,这不过就是迟早的问题,可是,不知为什么,丝萝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担心。她自认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但是,即使是双手染满了鲜血的她,还是有着在乎的人和在乎的事。
“什么时候动身呢?”丝萝继续问着,语气平淡,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
但是孤寒却是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他豁然转身,声线不由得也提高了几分,道:“宁儿,你就这么想我走么?!”
什么?丝萝怔住。
孤寒依旧有些愤然地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了,难道你就不能叮嘱我几句,给我几句关心安慰的话?对我你就只有这些冷冰冰的字句吗?”
“孤寒……”看着孤寒银色的眼眸里那样激动的神色,丝萝这时才发现,原来,孤寒一直从未变过,一直还是当初的孤寒,只是,曾经的他是试图着改变自己,将自己变得温和些罢了……
但是,一切也只不过是试图,人的本性是不可能改变的,孤寒依旧是孤寒,就算他极力使自己变得柔和下来,有些事情还是永不会改变,就像现在,该是什么样便又回复了什么样……重新开始,真的可能么?
丝萝这么想着,望向孤寒的目光便又冷了几分,但孤寒的目光却是开始变得渐渐灼热,眼睛里似乎是要喷出火来。
吹花殿的寝殿里没有足够的火光,有些阴暗的房间内,显得有些冷清,但是,此刻的孤寒却是有些按耐不住的燥热。终于,他向丝萝迈了两步,胸膛是激烈的起伏。
“孤寒,你做什么?”丝萝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却是带上了质问的口吻。
孤寒却是没有理丝萝的问话,径直便一把搂住了依靠在床上的丝萝。
孤寒的臂膀很有力,对于现在依旧十分虚弱的丝萝来说,要挣脱几乎成了不可能,而丝萝刚想挣扎,便感觉到了孤寒灼热气息的*近。
看着怀里的丝萝,孤寒似乎什么都不管了,终于,一低头,便深深地吻了下去,灼热的气息渐渐由孤寒的体内转入丝萝的身体……
什么?!丝萝倏地睁大了眼睛,孤寒竟然……
虽然知道不能挣脱,但是丝萝还是开始不停地挣扎起来,怎么可以这样!孤寒居然……
怀中人儿的不安分丝毫没有给孤寒带来一点点的阻挠,孤寒将怀中的人儿拥得更加紧了,而他的吻也更深了……
渐渐地,丝萝终于安静下来……曾纪,她笑着对他道,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曾经,她试着忘掉过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愿意重新认识你;曾经,她以为他真的改变了……可是,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觉吗?丝萝不由得心寒了,原来,孤寒从不曾改变,变得,只是她的心,是她心底还有着幻想,幻想着和孤寒之间还残存着那一点点的友情……
孤寒的吻依旧炙热而强势,没有丝毫的改变,改变的是丝萝,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挣扎,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孤寒的怀里,像极了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傀儡。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却反而让孤寒停止了动作,孤寒漠然地看着冷漠的丝萝,眼里是痛彻心扉的神色。
丝萝微微一瞥孤寒,不由得道:“没事了么?”
如同寒冰般的声音。
孤寒一怔,松开了环抱着丝萝的臂膀。孤寒打量着丝萝,心里竟是有些害怕,丝萝现在的样子,仿佛又是恢复成了那个时候——他刚刚和她再遇的时候——那样的眼神,冷漠,疏离而没有丝毫的感情。
“那我先走了。”丝萝起身,依旧没有丝毫的波澜。
“宁儿!”孤寒忙上前拉住丝萝的手,忙道,“对不起,宁儿,请你原谅我。”
“原谅?”丝萝有些玩味地笑笑,缓缓抽出了手,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