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见到苏灵淑的时候,想着这日好不热闹,一家子都来她这儿请安,一个接一个。
“我不是说过了,你这样的身子,不要跑来跑去,请安就免了。”
“臣媳今天来,一来是为了向母后请安,二来,有一件事想和母后说说。”
双喜把偷听到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苏灵淑就怎么也坐不住了。她从前为难过傅柔,傅柔要是成了吴王侧妃,今后相见指不定怎么趾高气昂,她可受不了。好就好在,双喜听到了傅柔的话,一并知道了对方的软肋。只要她把握得好,傅柔休想攀上吴王这根高枝。
“听说母后打算让傅司言做吴王的侧妃?”
长孙皇后蹙眉:“太子妃好好养身体就是了,别的不要多管,这事更和东宫没有关系,”
苏灵淑急道:“母后错了。”
长孙皇后眼神顿时犀利:“你说什么?”
“臣媳失言,母后息怒。”苏灵淑缓和了语气,“臣媳是说,傅司言如果真的跟了吴王,和东宫大有关系。傅司言在宫中的人脉,不能成为吴王对付太子的武器。”
“宫中的人脉?”长孙皇后敛眸。
“母后您想,吴王那么年轻风流的皇子,为什么就看中了傅司言,甚至不惜为了她去和汉王争夺?难道只是为了傅司言的美貌?傅司言是个极聪明伶俐的人,她最厉害的,不是一手刺绣,而是能讨得所有人欢心的高超手腕。她虽在宫里时间不长,但宫中六局二十四司,还有哪个比她出众?一边笼络上司下属,一边交好各宫各苑的嫔妃公主,连内侍监里,她都有不少熟人为她办事。这样的人,到了吴王身边,就是吴王一根臂膀。到时候,宫里还有哪件事,能逃过杨妃的耳目?”
“交好各宫各苑的嫔妃公主?”长孙皇后还真没往那方面想。
“吴王一直深得父皇器重,对东宫来说就是一个隐患。母后万万不能再让吴王通过傅司言增加他在宫中的势力了。为了太子着想,绝不能把傅司言交给吴王。”
长孙皇后沉吟半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苏灵淑却知,她一定能成功。因为,长孙皇后最在意的,莫过于太子,但凡有一丁点威胁到太子的可能,都不会轻忽过去。
同日,长孙皇后请来皇帝,告诉他,她在汉王和吴王之间难以抉择。
“难以抉择?”皇帝不太高兴,“皇后一向是有决断的人,怎么这样一件小事,却让你为难了?朕看,吴王不是一个挺好的选择吗?当然,朕把事情交给了皇后,那就还是由皇后来决定,朕只是说说看法,不会妄加干涉。”
长孙皇后暗道果然,皇帝就是偏着杨妃那边,心意更加坚定。
“臣妾对吴王视如己出,当然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可是太上皇是明确地说了,他希望汉王身边,可以有细心伶俐的傅司言照顾生活起居。太上皇的心愿,如果臣妾这做媳妇的置之不理,就是不孝。臣妾又怎么能对太上皇不孝呢?”
“你不会是想把傅司言交给汉王吧?”皇帝拢眉。
“臣妾明白陛下的心思。汉王在宫中轻薄女官宫女,种种劣行,臣妾早有耳闻,碍着太上皇的面子,没有做声。确实不该再赏赐他宫中女官,增加他的气焰了。只是,我们要给太上皇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呀。”
“皇后打算怎么做?”皇帝好奇了。
“看天意。”长孙皇后微笑,“四男在同一天向陛下开口求娶同一个女官,不能说不是一件异事。事不寻常,就应该用不寻常的方法来解决。本来臣妾也很头疼,倒是清河乖巧,给臣妾出了一个主意。”
“清河能出什么主意?”皇帝也想不出来。
“袁天师。”长孙皇后道,“袁天师相术天下无双,陛下也曾夸他相人预测灵验非常。正好臣妾也早就想到清风观去散散心了,把傅司言带上,让袁天师给她相相面,看她到底命数如何。如果傅司言命里有伺候吴王的福分,袁天师开了口,要对太上皇交代起来,也比较说得过去。陛下觉得如何?”
“皇后怎么打算,那就怎么办吧。”话是他说的,又所谓金口玉言,如今反悔也来不及了。
“谢陛下恩准。”长孙皇后放了心。
只是皇帝心绪不佳,起身要走:“杨妃身子不适,还有点咳嗽,朕不放心,去看看她。”
难得杨妃开口求他成全,谁知一向温顺的皇后违背他的心意,导致事情脱出他掌控,他岂能过意得去。什么视如己出,说到底,不是皇后亲生,不愿让杨妃母子称心如意罢了。
皇后决定去问袁天师的消息,很快传到魏王府。
程处默特意跑来和魏王妃确认,得知八九不离十,非常高兴。一切正如他的计划,接下来,他立刻启程就行了。
马海妞忽现,呈上一个小盒子:“王妃,这是治你弟弟的解药。”
程处默怀疑:“这么容易就拿出来?不会是毒药吧?”
马海妞看都不看程处默一眼:“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已经放弃你了。”
魏王妃示意仆从收下:“多谢你了。望你今后遇到属于自己的良人,这几日的辛苦就当是你和我们魏王府的缘分吧。”
马海妞问:“我还能继续学下去吗?”
魏王妃愕然:“这是为什么?”
马海妞道:“我想变得独当一面,让自己骄傲的女子,而不是依赖谁。”
魏王妃赞许笑道:“的确,女子也当自强。”
“王妃,我把书都看完了,能再给一些吗?”马海妞主动讨书看。
程处默插嘴:“马海妞,没想到你这五大三粗的,居然也会看书啊?”
马海妞不理他。
程处默也是欠:“喂,马海妞,我和你说话呢。”
马海妞始终目视前方,端庄行礼:“王妃有客人在这里,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她转身而去。
“喂喂,你没必要装作我不存在吧?”程处默冲着她背影喊。
马海妞头也不回,但一跨出门,脸上就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自言自语道:“果然怜燕儿说得没错,我不理你,你就追着我流口水了。”
原来,马海妞不是不在乎,而是改变了策略。怜燕儿传授她三条黄金法则,第一条就是让对方欠她的,第二条不要追在对方后面跑,第三条自强自立。
程处默不明所以:“大姐,你是不是给她吃了什么药?”
魏王妃嗤笑:“后悔了?人家可说得明明白白,不要你了!”
程处默瞪眼:“只不过她突然转性,让我觉得可疑而已。”挥挥手告辞,“大姐,我走了,还有关系我一辈子幸福的大事要办。”
魏王妃喃喃自语:“但愿这回顺顺利利,能把傅柔娶回来,我心里少亏欠些。”
园子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惹得傅音心里更烦。
虽说雀屏中选那会儿,二姐逃过一劫,她却又听闻四男求娶二姐,其中汉王和吴王各有撑腰的。她知二姐属意处默哥哥,无论是汉王,还是吴王,只怕都不能如二姐所愿。
忽然,身后有人抱住了她,传来侯杰意气风发的声音。
“音儿,有没有听见外面有喜鹊在叫?”
傅音回身,悄然推开他:“原来那是喜鹊,我没在意。”
侯杰点点她的脑袋瓜:“小笨蛋,我都提到喜鹊了,你就应该顺杆子问问有什么喜事才对。”
“哦。”傅音听话,“什么喜事?”
侯杰得意:“牵涉机密,无可奉告。你只要明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是了。”
他今早随父上朝,从皇后那儿领了一件大差事。皇后要去见袁天师,哪知随行保护的范将军身体不适,就让侯杰临时替上。若能办得好,得了皇后赏识,前途简直就是康庄大道了。
侯杰再度搂住傅音:“来,香一个,庆祝一下。”
傅音红了脸,推着不肯:“别胡闹了。”
侯杰笑:“如今还害羞,偏偏我就喜欢瞧你脸红。”
侯盈盈走入书房,见此情形,立刻捂眼:“哎呀呀,你们两个,光天化日的……”
侯杰放开傅音:“谁叫你进来的,不是说了嘛,进门之前先打招呼。找我什么事?”
侯盈盈皱皱鼻子:“谁找你?我找音儿。”对音儿招手,“音儿,来我房里,帮我打个络子。”
侯杰不同意:“你没丫环使唤吗?整天找我的音儿。”
“哟,什么时候你的音儿,我的音儿?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侯盈盈调皮做个鬼脸,“音儿手最巧嘛,我就只要她。音儿,来,我给你好吃的。”
侯杰瞧着傅音被妹妹拽走,本想阻止,但也知道正经事要紧。皇后出行,护军之责重中之重,一个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
傅音灵巧打着络子,十指麻利得整理、梳拢、编织,就好像每根手指都有自己的思想。
“你的手真巧。”侯盈盈叹为观止。
“说到手巧,我二姐才真是……”傅音顿住,说漏嘴了。
“以为你家里已经没人了,原来还有姐姐。”侯盈盈倒是没多想。
“是远房堂姐,家中败落之后,再没联络过。”傅音讪笑。
“过去的事就别多想了。你能到陈国公府来,就是你的缘分。”侯盈盈体贴,“再说,我还挺羡慕你呢。”
“羡慕我什么?”傅音只觉纠结。
“羡慕你可以每天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看她和自己兄长的甜蜜互动,侯盈盈心中酸楚。
傅音一愣:“我喜欢的人……”
“如果我可以和我喜欢的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哪怕只有一个月,一天,哪怕一个时辰也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侯盈盈径自说着。
傅音苦笑一下:“你这么漂亮温柔,以后一定可以和你喜欢的人开开心心,永远在一起的。”
侯盈盈失神:“永远?他见到我,是不可能开心的。不说我了,我告诉你啊,大哥真得把你放在心上了。我从前使唤他书房的丫环,他一点都不在意。现在我叫你打个络子,他就拿眼睛瞪我。真没良心,有了心上人,连妹妹都不在乎了。”
“好哇,不但抢我的人,还在背后说我坏话。”侯杰走了进来,“把音儿借你半天,也不记好处。”
侯盈盈嗔怪:“大哥真坏,偷听人家说话。”
傅音适时说道:“络子打好了。”
“打好就跟我走吧,都等你老半天了,想喝茶都没人倒。”侯杰拉着傅音的手往外走。
这时的侯杰却不知道,他刚刚做好的计划,包括时辰,路线,护卫军的班次安排,都被侯长兴偷偷记了下来,送到了洪义德手中。
上回,侯长兴挨了他一顿饱拳,出门喝闷酒,却遭洪义德绑架。两人一狼一狈,各怀鬼胎,发现彼此都想对付侯君集父子,于是一拍即合,联起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