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求亲
原著:风弄 改编:节南2021-05-01 20:004,786

  在傅柔的记忆中,蕃坊里的茉莉花蕾冒出来的时候,夏天就要到了。她很喜欢去那里看花,把它们画成花样子,绣下来。

  时隔一年,从长安回到广州,走在自己最喜欢的坊间,嗅着那些熟悉的香气,心境却再也不同以往。

  她惦念着父母,从军的傅涛,失踪的傅音,还有司织所的女官和宫女们,好姐妹宝林,当然还有病弱的长孙皇后。虽然她进宫是情非得已,但毕竟和自己的命运牵连在了一起,有一份必须要回去好好道别的责任感。

  “哟,美人,怎么一个人哪?”一个油腔滑调的,却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沉浸在回忆中的傅柔回了神,抬眼看到对面那张发胀虚胖的脸,有点哭笑不得。真是想不到,今生还能和陈友再相见!

  “啊,傅柔!我可算找到你了!”陈友第二眼才把傅柔认出来,立刻指使着身后的一票人把她围住。

  有人路见不平,问傅柔要不要帮她报官。

  陈友喊道:“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报官就报官,我还想讨个公道呢。成亲那天,她连我陈家门都没踏进来,直接回娘家,骗了我家几千两礼金。”

  “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妻,拿出婚书来。”傅柔可不是柔弱女子。

  陈友一愣,想起卖婚书那茬事,但仗着今日狐朋好友多:“哪里用得着婚书,当日你我成亲,这些人都来喝过喜酒的。”

  众人纷纷应和。

  来往的行人听了,当真以为是夫妻之事,也就不多管了。

  傅柔被他们一步步逼进小巷,眼睁睁看着陈友的爪子就要搭上自己的肩,她才有些紧张。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胆子不小啊。”有人将爪子打开,站在傅柔身前,一手牵住她的手。

  傅柔听出了声音,认出了背影,轻轻咬住了唇。她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他了。

  “你谁啊?抓住我娘子干什么?放手!”陈友一看两人的手都牵上了,黄豆眼珠子一瞪。

  程处默扬拳往土坯墙上一打,顿时出现一坑,吓得陈友和损友们噤声。

  “好吧,强抢民女的不是你,是我。这女人,大爷我看上了。”程处默说完,拉着傅柔就走。

  陈友才跨前一步,一道剑光削过他的头顶。

  程处默目沉寒光:“为了一个女人,想拿自己的命来换,值得吗?”

  陈友惊恐:“不不,我……我只是想问问,大……大王这么威武,是哪路好汉?”

  “本大爷就是大名鼎鼎……”程处默恰好看见墙上洪义德的通缉令,“鼎鼎大名的洪义德……的手下。”

  陈友战战兢兢:“如……如雷贯耳。”

  程处默撇嘴一笑,带走傅柔。

  陈友立刻换了副奸诈嘴脸。好啊,土匪是吧,没了老婆,赏金也好,他要去官府告密!

  程处默一走到安全地带,就放开了傅柔的手,一个人往前走,心里却在默数。她会来追他的,毕竟她隐瞒在先,应该好好哄他开心,甜蜜地补偿他一番。然而,他走出好一段路,耳朵恨不得竖成驴耳,也不听傅柔叫他,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

  他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压根没人,赶紧往回跑,转了弯才见她蹲在角落。

  傅柔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眼泪还没干。

  “我不是舍不得你,我很生气,非常生气!”他嘴上犟着,“我告诉你,这次我可不会轻易原谅——”

  “对不起。”她忽然起身,抱住了他,“大苍山的事我不该隐瞒,可其中另有内情,我和严子方……”

  他的神情刹那享受,但又硬声道:“别提他!你没有错,是我逼着你私奔。我程处默,从前就是个处处留情的纨绔子弟,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严子方是你的娃娃亲,吴王在宫里能保护你,汉王身份高贵,甚至连刚才那窝窝囊囊的陈友,都和你有一纸婚书。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你别这么说,是我不该骗你。”她已经反省。

  “算了,我从前也骗过你,被你骗回来也是我活该。”和好的时机总算到了,他忍得实在辛苦,“不过,以后不许再犯啊。”

  傅柔把脸紧紧贴着他的颈项,贪念他的温暖,点了点头。

  程处默开始翘尾巴:“其实你很喜欢我,对不对?”

  “喜欢。”她之前的坚强都是装出来的,心里就怕他早就走远了。

  “全天下的男人,你最在乎谁?”他很紧张。

  “程处默。”她脱口而出。

  “只听程处默的话吗?”他望进她的眼。

  “只听程处默的。”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满意了,牵着她的手,向前走。

  程处默最怕的,其实是傅柔对他无心。她也不像其他女子,黏着他,依赖他。她很独立,聪明到她自己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难题,他很难像英雄一样出现在她面前。但她不擅长说肉麻的话,所以能让她这么说出来,他才算有些安心。

  侯家大宅。

  傅涛捉着傅音的肩膀拼命摇着,咬牙切齿。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他和他的亲妹妹会在仇家相见,而且对方还成了侧室。

  “三哥,你冷静一点。”傅音想要挣脱傅涛的手。

  “冷静个屁!你报仇报仇,把自己的清白都报给仇人之子了,娘就算活着,也会被你气死。”他改抓她的手,“走,跟我回去!”

  忽然,傅涛发现不对,角落那边有一道阴影,好像藏着人。

  “什么人鬼鬼祟祟?”他目光凛然。

  侯长兴有恃无恐地站起来:“别喊嘛,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侯君集是你们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一撩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绳索勒痕,“侯君集那老东西,六亲不认,做他的侄儿,我倒了八辈子霉。西涛,哦不,傅涛,只要我们合作,我们就能让这富丽堂皇的国公府像傅家一样,只剩一片灰烬。”

  傅音恨瞪:“三哥,别听他的,他放火烧了我们家,害死了娘!”

  “原来是你!”傅涛怒吼,一拳将侯长兴打得眼冒金星,跳坐到他身上,拔出匕首就要朝心口刺去。

  侯长兴大叫:“等等 !有话好说!不错,傅家的火是我放的,但你知道下令放火的人是谁吗?是侯杰!是你妹妹肚里小杂种的爹!”

  傅音不敢相信:“你说谎!”

  “你二姐看见了侯府要送回老家藏匿的金银珠宝,侯杰为了保住秘密,叫我斩草除根,放火把姓傅的统统烧死。”侯长兴不过奉命行事。

  傅音摇头哭喊:“不是的,你撒谎!你在撒谎!”

  “程处默!”侯长兴说出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哈哈大笑,“你去问程处默,傅家大火那一晚,是谁请他到外头喝酒?侯杰一边陪程处默喝酒,心里一边计算着傅家何时家破人亡。事后,侯杰告诉我,从他们喝酒的窗口,就能望见火光熊熊,好精彩,好助酒兴!我只不过不得已而为之,侯杰才是主谋。侯杰害死了你娘,你却帮他生孩子,真是好女儿!好孝顺的女儿!”

  “你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傅音情绪失控,夺过傅涛手中匕首,刺向侯长兴。

  侯长兴惨叫一声,万万想不到傅音会下手。

  傅音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连刺了好几刀,即便侯长兴已经断气,仍然不罢手。

  傅涛将她用力抱开:“够了!他已经死了!”

  傅音看侯长兴被鲜血浸了大半身,怔愣着,她杀人了!

  “三哥,你走吧。”她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但全然不像她。

  “我不可以丢下你。”傅涛看傅音的样子,实在忧心忡忡。

  “你可以让我留在这儿,把该做的事做完,你也可以现在就带我的尸首回去。”手中的匕首对准咽喉,傅音面无表情,“你选吧。”

  傅涛紧张:“你别做傻事,我都听你的。”一咬牙,翻墙而去。

  这时,发现侯长兴不见的护卫们搜到这里,看到侯长兴的惨状,急忙请来侯杰。

  “音儿。”侯杰推开扶着他的茉莉,慢慢走向瘫坐在地上的傅音。

  傅音目光呆滞:“侯长兴他……忽然从角落里窜出来,想对我……我不肯,他想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

  侯杰蹲身将傅音抱入怀中,同时收去她手中的匕首:“别怕,一切有我。”一把傅音横抱起来,边走边骂那群护卫,“一群蠢货!连个犯人都看不住,让他跑出来伤人。幸亏音儿机灵,知道自保。要是音儿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还有,音儿说的不对,这人是我杀的,就算我阿爷问起来,也必须这么回答。谁敢多嘴,我要他的命!”

  凌霄阁。

  吴王正在看曹元的供词,杨妃走了进来,给他送来补品。

  她坐下,看儿子乖乖喝着,瞥一眼桌案,仿佛漫不经心:“大苍山一案,查得如何了?”

  “曹元承认和侯杰有过小冲突,但抵死不认泄漏了回长安的路线,说侯杰直到队伍出发前才给了去时的路线,侯杰还表示回来的路线图要到回来当天才给。哪知,曹元的腿受了伤,不能再领军,根本没机会看见另一半的路线图。我也觉得奇怪,曹元也是功臣之后,深受重恩,怎么会因为看不惯侯杰,就勾结逆匪?”

  “这里面确有蹊跷。”杨妃沉吟片刻,“难得你父皇倚仗你一次,你可要想得深入一点,有一个人你也要注意。”

  “谁?”吴王问。

  “范章。”杨妃一笑,“范章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皇后出行前病倒,侯杰才有机会替代范章的位置,负责护卫。范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会袭击皇后,所以装病呢?”

  “范将军是陛下和皇后信任的老臣,皇族出行的安全,一向都是交给他的。如果他有逆心,那事情就严重了。母妃提醒得对,我要查一查他,父皇安危是最要紧的,没有证实其无罪之前,我要劝父皇考虑让别人来掌管禁军。”

  “那侯君集父子……”杨妃又道。

  “我也会追查下去,侯家父子已有欺压百姓的先例,难保他们利欲熏心,暗中勾结叛贼?”吴王心中有数。

  “那我就放心了。”杨妃语气一转,“你还为傅司言难过吗?”

  吴王默然。

  “傅司言出了这种事,是很可惜,但这是天意,挽回不得。她既然已经不在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来日方长。”想不到那么聪慧的女子,如此没福气。

  “母妃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吴王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没有情绪。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穿着这件衣裳呢?”杨妃轻叹,一眼看出吴王身上还穿着傅柔做的袍子,“睹物思人,伤心又伤身啊。”

  吴王起身:“我这就去脱了。”

  杨妃看他离去,长叹一声。

  陪同杨妃一起来的玉合忽道:“禁军一向最难插手,范章和曹元一去,我们的人总算有机会出头了。”

  杨妃挑眉,看玉合一眼,抿翘嘴角,露出全然不同以往的犀利神情。

  傅柔打量着客栈的房间,天字号甲等。掌柜要求先付一天的钱,程处默居然答应得爽快,随后就跟着掌柜出去了。她没再说什么。这一次吵架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懂得了,在外头要守护好他的自尊心,他若说能住,她就安心住。

  傅柔打开窗户透气,却听见楼下劈里啪啦的,低眼一看,竟是程处默。他光着膀子,正在劈柴,一旁圆木堆得小山高。

  她忽然明白,房钱从何而来,不由动容。陆庭曾说过,遇到她之前,程处默连马都骑不好,只因为娇生惯养。这样的国公之子,如今却为了生活而卖劳力。

  她望了许久,转身走出去,请掌柜帮她置办些东西,她用绣品来还。掌柜看过她绣的一方帕子,立刻答应了。

  程处默干完活,揉着酸痛的肩膀,在房门口整理一下,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推开了门。

  “柔儿,我回来——”他惊住了。

  客房已经完全不同于之前,床架挑着大红绸缎,被子全换了红绸面,桌案上放着两支红烛,一桌酒菜,窗上贴着耀眼的双喜。分明是洞房!

  “不要呆站着,过来,喝杯酒吧。”傅柔的衣裳还是那身,但上了淡淡妆容,精心梳了发髻,烛光下美艳不可方物。

  程处默不由自主坐过去,呆呆地问:“这是什么酒?”

  傅柔面容带粉桃红:“你觉得呢?”

  “这房间像新房,这杯酒,也像交杯酒。可是,我忽然糊涂了,柔儿你——”一路上简直严防死守,连拉小手都赐白眼。

  傅柔打断:“从前我总想,成亲要热热闹闹,要有父母家人在旁,否则就是一辈子的遗憾。现在我想明白了,再热闹,也不过是一天的事,和谁成亲却是一辈子的事。只要是跟着对的人,就算没有那场热闹,也不值什么。”

  她顿了一顿,他不敢呼吸,怕自己漏听。

  “处默,你愿意做我的夫君吗?”她向他,求亲。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美好的容颜,“我怎么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老被你牵着鼻子走。”

  “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她面不改色,放下酒杯,却被他的手及时抬住。

  “说出来的话可不能收回去。”他管理着脸部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喝了交杯酒,你我就是夫妻。”

  他勾住她的手,她顺势反勾他的,两人交杯,共饮。

  “没有媒人,只能自己动手,这里有花生,枣子,我们都要吃一点……啊!”

  他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走向床第:“花生枣子以后再吃,我要先吃最好吃的!”

  “不行,快放我下来,你不能不顾规矩。”她急捶他胸膛。

  他丝毫不为所动,将她放在床上,自己随之覆上:“我娶老婆,要按我的规矩来,先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她的脸已经变成通红:“羞死人了,我不叫。”

  “你不叫我叫。”这会儿别把老婆再吓跑了,他得好好哄着,“娘子!娘子!我程处默的亲亲好娘子!”

  “你小声点,小心别人听到。”她拿手捂他的嘴。

  “害羞啊?那我们做点更害羞的事。”他却用嘴,堵她的嘴,另一手轻轻勾下绸幔。

  红烛羞羞摇曳,帐里春风搅梦。

继续阅读:第51章 短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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