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喜悲
原著:风弄 改编:节南2021-05-02 20:005,734

  太子在朝上吃了一肚子火,回到东宫又被张玄素指鼻子说了一顿,说他不该和某个臣子走得过近,更不该在事实之前继续偏帮,不分是非。

  他再也不想忍这沽名钓誉之辈,火大得把张玄素赶走了,但心里仍是郁闷,习惯性得到称心坟前,想要诉诉苦,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看到了苏灵淑,急忙躲到树后。

  “称心,我真后悔。你活着的时候,我嫌你碍事,现在你死了,我却一心盼着你能活过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太子。自从你不在了,我就没见他开心得笑过。”苏灵淑神情忧郁,点燃一支香,又倒了一杯酒,“人人都以为当太子妃风光,谁也不知道我每一天受着怎样的煎熬。我只希望有一个机会,告诉太子,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父皇在甘露殿逼着太子要你的命,不是我存心造成的,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呀。可是,我知道,太子再也不会相信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苏灵淑的命运会是这样?一个无心之错,真的一辈子也无法偿还?我是真心的想当太子的妻子,真心地想和他过一辈子,为他生儿育女。就算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只跟着他。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太子听得动容,忽见苏灵淑抚着小腹倒在地上,不由大惊失色,跑出来扶住她。

  苏灵淑看到太子虽然意外,但抓住他的衣襟:“殿下,我的肚子好痛……孩子……”

  太子大叫“来人”,想想不对,抱起苏灵淑就走““不要怕,孤在你身边!”

  苏灵淑放松一笑,紧紧勾住太子的脖子,却因为腹中阵阵尖锐的疼痛,变了脸色。

  太子妃突然临盆,也惊动了长孙皇后,带着傅柔匆匆赶来。哪知稳婆说太子妃难产,不知保大还是保小。

  长孙皇后几乎没考虑:“皇孙最要紧。”

  太子一愣,急忙道:“母后……”

  长孙皇后一摆手:“我当然也盼太子妃平安,但孰轻孰重,太子你不要犯糊涂,东宫需要你的血脉。”

  双喜从房里冲出来,抱住太子的腿大哭:“殿下!不行啊,只保小的,硬生生拖下来,太子妃会大出血而死!殿下你大发慈悲,救救太子妃!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殿下!求你不要放弃太子妃!”

  长孙皇后怒道,“大胆宫婢,这种事也敢插嘴!”

  太子实在于心不忍:“稳婆,难道就没有两个都保住的办法吗?那是孤的结发之妻!”

  傅柔忽然插嘴:“娘娘,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试试。”

  外面发生了什么,苏灵淑丝毫不知。她只觉自己仿佛溺水,身体明明被疼痛撕扯着,却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她也不知,原来生孩子这么可怕,要用自己的命去拼。

  “太子妃……太子妃……”

  太子的呼唤,刹那令她睁开双眼,最终看见他站在窗外。他喊她得那么急,是不是说明还是在意她一点点的?

  “殿下……”苏灵淑的眼泪流入鬓边,“我只怕要辜负殿下……”

  太子满面焦色:“不要说丧气话,你是孤的妻子,你要陪着孤白头到老。”

  “能听到殿下这句话,灵淑死也瞑目……”苏灵淑好想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三个人一起。

  “不许死!孤陪着你,不许你死!你和孩子都要平安!”太子动容大叫。

  苏灵淑的视力有些模糊,却见一道可疑黑影在太子身后。她拼命睁大了眼,终于看清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举起匕首,朝太子背心刺下。

  “小心!”她惊得几乎魂飞魄散,“你背后……”

  太子大叫一声,从窗口消失了。

  这一惊,苏灵淑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力气,一边大口大口呼着气,撑起双肘要起来,一边大叫“刺客”。就在这刹那间,她感觉几欲夺命的腹痛消失了。

  稳婆欢喜得抱起一个新生儿:“生了!生了!太子妃您这猛一用劲,什么都成了!”往娃娃屁股上一拍,娃娃哇哇开哭。

  稳婆恭喜:“恭喜太子妃,母子平安哪。”

  苏灵淑急问:“太子呢?太子怎么样了?”

  “太子妃受惊了,我没事。”太子走了进来,坐到床沿,“那是为了保全你和孩子,不得已为之。”

  苏灵淑松了口气,倒在太子怀中,接过她的儿:“殿下看看,他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太子轻抚儿子的小脸,语气满是柔情:“像极了,太子妃如此辛苦,今后我不会辜负你的,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皇帝喜得长孙,大办家宴,后宫人人有份参加。宴上,皇后说孩子长得像皇帝,皇帝说他长得像皇后,人人说皇长孙机灵,气氛喜气洋洋。

  “父皇,东宫有后是举国之喜,今日只是家宴,皇长孙的庆典一定要热闹隆重。不知道父皇让谁来负责此事?”吴王忽然提起。

  长孙皇后时刻防范:“吴王考虑得周到,不过你现在忙着大理寺的事,还有空管庆典?”

  “兹事体大,儿臣不才,但想推荐魏王。”吴王早料到,当然无意揽麻烦上身。

  魏王正吃得欢,回答也实在:“父皇,儿臣的文学馆现在正忙得天昏地暗,还要抽出时间准备什么庆典,儿臣担心……”

  太子立刻不高兴,亲兄弟的架子怎么越来越大?

  长孙皇后干咳一声。

  魏王没注意太子的表情,但对他母后的表情收到得十分及时,立刻住嘴。

  杨妃道:“魏王文才极佳,来往的都是博学大儒,这礼仪庆典上的事,动辄要查究古礼,正需文学馆诸位博学之士,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皇帝大觉有理:“魏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啊?”魏王不甘不愿,“呃,儿臣遵旨。”

  长孙皇后道:“陛下,这次皇孙平安出生,除了太子妃,还有一人也立了大功。傅司言在危急时,献惊吓之计,才保住了太子妃母子平安。”

  “哦?傅司言,你很不错嘛。”皇帝听了太多傅柔的功劳,“前面勇闯大苍山,用布帛传出石室位置,救了太上皇和皇后,这一回,你又救了太子妃和朕的皇孙。朕要怎么赏你才好?”

  傅柔上前行礼:“为君分忧,是臣子本分。”

  “这话说得,让朕想起张玄素了。一个女官,也知道为君分忧,好,有男儿气概。不过,有功不能不赏。你说说,想要什么?”

  傅柔略沉吟:“陛下如果真的要赏下官,那下官确实有一件心事。广西狮子山一带,土匪猖獗,抢掠良民,令百姓妻离子散,极为凄凉。下官恳请陛下,派兵剿匪,让那些可怜人可以回归故乡,安居乐业。”

  “朕知道了。”皇帝还奇怪,“你怎么知道广西狮子山土匪猖獗?”

  “下官在路上偶遇一对爷孙,亲耳所闻。”傅柔说得简短。

  长孙皇后补充:“陛下,傅司言这次出宫,有诸多见闻。”

  皇帝又问:“傅司言,怎么之前朕没听你说起过?”

  傅柔沉稳作答:“天子面前,下官无旨意,不能多言。”

  李世民忽然笑了:“朕知道该赏你什么了。你既然是司言,朕赏你一个言的权力。以后,在朕面前,你可以言。”

  长孙皇后见傅柔愣着,笑道:“陛下对你另眼相看,还不谢恩?”

  傅柔跪谢:“谢陛下隆恩。”

  天子面前可言?这赏可大了!

  侯君集和侯杰第二次吃牢饭,引起侯家人心涣散,个个议论着是不是该落跑。侯盈盈充耳不闻,来到侯杰的书房,却见傅音一脸愁容,看着侯杰以前画的画发呆。

  “现在知道愁眉苦脸,后悔了?你下狠心杀死堂兄的时候,有想过今日吗?如果堂兄还活着,至少他会为爹和大哥四处奔走,疏通关系。”她以为傅音后悔杀人。

  傅音虽然回了神,目光还是呆滞:“杀侯长兴,我不悔。而我的愁,你也不懂。”

  “当真看不出你如此狠毒。”侯盈盈面若寒霜,“我也不想弄懂一个杀人凶手的心思。我来,只是看看我未来的侄儿。”

  她走到傅音面前,蹲身对那微微凸起的小腹软语:“好侄儿,别怕,你还有姑姑。姑姑不会让你一出生就见不到爷爷,见不到爹的。”

  傅音忍不住开口:“你打算怎么做?”

  侯盈盈却不理会,起身离开。只是她嘴上说得好,出了书房,出了侯家,却完全不知从何做起。她只知道,她已经不能再用同样的方法,跪求皇帝宽恕。

  一阵喧笑传来,令侯盈盈悲戚得想,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她循声望去,更觉讽刺之极。那是严子方他们正在喝酒,大快朵颐,时不时哈哈大笑,一看就是庆祝她家倒霉。她直直盯看着,最终和严子方的视线对上。

  严子方冷凝良久,才走到她面前:“你来干什么?”

  “我要救我阿爷和大哥。”想问问他能不能帮她。

  “我已经说过,两不相欠。你要救谁,和我严子方没有关系。你总不会期望我救你父兄吧?那可好笑了,要知道,洪义德还是我抓的。”他不懂她,就像她不懂他一样,本不该有交集。

  “不错,你我只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是我傻。”侯盈盈转身要走,又猛地回头,“严子方,一个人无论经历过多不堪的过去,被现实磨练得多么无情冷酷,心里总该还有一块柔软的地方。我曾经很天真,以为能为你找到那块柔软的地方。”

  “你确实很天真,你只知道让我向善,却不知劝你父兄少做些恶。”难道好人就活该被恶人欺?

  “我相信人性本善,相信人心有美好的一面,即便是我阿爷,还有我大哥,也不是坏到无可救药。我眼里的世界,比你的眼里的世界明亮美丽。严子方,我可怜你。”侯盈盈走了。

  严子方呆怔。没有人看到他活得多辛苦,傅柔也看不到。只有她,侯盈盈,看穿了他。他,的确可怜。

  魏王悠悠醒转,头疼欲裂,但看到魏王妃坐在一旁刺绣,神情不由放了轻松。

  “醒了?头疼不疼?我说啊,下次太子叫你喝酒,你也别傻乎乎的接,能推就推。”前段时间太子和魏王有些疏远,怎么都请不来,这几日却频频拉魏王喝酒,谁都知道太子开心。

  魏王不作评价,只问她在绣什么。

  魏王妃的神情一丝尴尬,想要藏,魏王就从床上坐起,将刺绣拿了过来,原来上面绣得是百子图。

  “太子妃是个争气的,进东宫才多久,就给母后生了小皇孙。和她比起来,我……”魏王妃心里很苦。

  “这种事,不能比的。”魏王不让她说下去。

  “说是这么说,母后的心事,谁不知道。别说母后,就是我自己,也觉得对不起王爷。”一直没有子嗣,是她最沉的心病。

  “你还年轻,我也力壮,子嗣迟早会有,可我就见不得你这唉声叹气的样子。”他平生爱好有二,一吃,二她。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现在心里就这么两件事。一是要给王爷生个世子,二是处默那不让人省心的——”

  她话没说完,内侍在外传报,程处默回来了。

  魏王妃当然惊喜,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失踪这么久的家伙,一出现就吐得稀里哗啦,一身酒气。

  “这家的人是怎么了,醉酒还能传染不成,一个个的。”她没好气地瞪魏王一眼。

  魏王赶紧找替罪羊:“对啊,处默,你不能喝就别喝,喝出毛病来怎么好?你啊,真是太不争气了,无缘无故闹失踪,知不知道你姐姐多着急?你是朝廷将官,不能擅离职守,要不是程处亮来求本王,然后本王亲自去为你告假,你这朝中职位恐怕已经……”

  “够了,没看见他喝醉了吗,还能听进你的话?赶紧扶他去客房。”她到底心疼自己弟弟,这些日子在外也不知遭了什么罪。

  等把程处默安顿好,魏王妃去弄醒酒汤,魏王也想跟着去,却被他一把拉住。

  “别走,不许走!”程处默醉眼朦胧,看不清眼前,“我为你抛弃所有,为什么你还是要走?那天给你买的包子还热乎乎的,但你却踏碎我的心。你摸摸……”

  魏王凸着眼珠子,拼命想要把手抽回来:“我不摸!”

  “为什么你三番四次辜负我?如果不在乎我,又为什么给我希望,让我以为你真要和我白头偕老?”他死抓着不肯放。

  “哎呀,你醉得比我还难看!”魏王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么软滑的小手,生生捏碎了我程处默的心。”他拿脸蹭着魏王的胖手,“我醒了,再也不会那么傻了。这最后一吻,你我之间那点柔情,就此断绝。”

  魏王还没反应过来,程处默就吧唧一下亲在他手背上,还好死不死,让魏王妃看个正着。

  魏王妃愕然:“搞什么?”

  “王妃,你别误会。”怪道程处默吃遍长安美女,这套路真够深,魏王抽回手,搓这手背皮,肉麻的哟,“他喝得太醉了,根本搞不清谁是谁,拉着说说了一堆,然后就……就那啥了。”

  “他喝醉了,你没醉啊。就由着他胡闹。”魏王妃失笑。

  “谁叫他是你的宝贝弟弟,我也只好宠着他喽。”魏王忽然压低了声,“我看啊,他是被女人给伤了心。好啦,管他胡闹呢,只要人回来了,什么都好说。”

  “那是,人平安回来最要紧。”魏王妃说着话,忽见程咬金在门口探头,“哎哟,阿爷,您倒是出个声,吓我一跳。您怎么来了?”

  “得到你送来的消息,我能不来吗?”程咬金看见已经沉睡的大儿子,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凶神恶煞,“臭小子,等他明天醒了,我打断他的腿!”

  “好,要打要骂,等处默出了魏王府的门,我随便您。”魏王妃是孝顺长女,也是护弟大姐。

  亮剑兄弟陪着父亲来的,岂能听不出他色厉内荏,嘻嘻偷笑。

  程咬金猛然回头:“笑什么?兔崽子,记住,回去告诉你娘,处默在外游历后回来了,他曾经一段日子没有消息的事,谁也不许让你娘知道。不然,她又要呼天抢地的叫唤。唉,慈母多败儿。”

  魏王看着这一家子,笑得憨然。

  燕回楼里来了新美。这一消息,引来群狼,汉王首当其冲。美人上台,白纱覆面,身段却妖娆,一舞更是天外来仙,把所有人的魂都勾走了。众狼嗷嗷乱叫,正摩拳擦掌,要争美人欢心之时,美人却走到了汉王面前,盈盈一跪。

  “小女子特向殿下赔罪。”美人美眸灿若明珠,“小女子曾在长安大街上,和殿下有一面之缘。殿下潇洒倜傥,令人心生仰慕。回到家中,和家兄谈及,街上偶遇一人,是真英雄也。只是因为女儿家害羞,未曾说明殿下的身份。没想到,家兄就因为听了小女子的话,知道小女子已心有所属,所以为小女子拒绝了一门亲事。”

  “拒绝得对啊。”汉王平时艳遇多得数不清,想不起此女是谁,只是两眼冒色光,“既然郎有情妾有意,美人你当然还是跟着本王最幸福。”

  “可是被拒绝的那个人生气了,小女子正想办法让他消气,才来燕回楼献艺,搏他一笑。”美人取下面纱,露出绝色姿容,正是侯盈盈,“那个人,就是殿下你。”

  “是你!”汉王一笑即冷,“侯杰疼妹妹啊,看不上我这个妹婿。”

  “那天哥哥回家,说他拒绝了殿下的好意,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和殿下解释,怕殿下误会了我和哥哥,要去找殿下,又师出无名。今晚,盈盈就是来向殿下赔罪的。”她已走投无路,唯有羊入虎口。

  “怪不得,侯杰那天死活不肯给本王面子。他是因为你心里有喜欢的男人,而你喜欢的男人,其实就是我。”原来侯盈盈属意于他,汉王的神情又得意起来,“哈哈,好一个误会!侯盈盈,你真对我一见倾心,还是想用美色诱惑我,让我去救你的父兄啊?”

  “盈盈不敢撒谎,二者皆有。”她深知撒谎之后的后果。

  汉王果然不恼:“好一个二者皆有。”

  “虽仰慕殿下,但父母之恩,长兄之情,无法割舍。只要汉王殿下能大发慈悲,救渡父兄,盈盈愿为奴为婢,伺候殿下。”

  “国公之女,为奴为婢可惜了点。你啊,本来是要抬举你,做我王妃的,奈何你没这个福气。”汉王勾起侯盈盈的下巴,色迷迷看着她的容颜,“凭你这姿色,就做妾吧,伺候得好,我也不会亏待你。”说着话,一手往她腰际搂去,这就要带走。

  侯盈盈起身旋开,好声好气:“殿下,就算是妾,离家之日,也该有父兄相送吧。”

  “……我明白了。”谁让对方说得明白,牺牲了色相,就是要他救人,没好处自然不肯屈就,“好,他们父子回家的那一天,就是你成为我小妾的那一日。”

  汉王大笑而去。

  侯盈盈静静站在那儿,垂着眼,仿佛一座石雕。

继续阅读:第54章 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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