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傅柔绣了黑白二色的荷花给杨妃,不但得了杨妃的赏,还得了皇后的赏,突然成了六局二十四司的名人,连带常年遭人诟病的司织所都扬了回名气,众人一下子就对傅柔服气了,三班倒的赶制绣品,风气一正。
傅柔没有得意,反而通过这件事,体会到了宫廷生活的不易,做人更加小心谨慎,事事亲力亲为,忙得连想程处默的闲暇都没有。谁知这天,送绣品的途中,看见一群内侍在假山后面交头接耳,“程处默”三个字时不时传进她的耳里,让她立刻停下了脚步。
这个程处默,她没工夫想他,让他知道了还怎么,通过别人的口来表现吗?傅柔一面觉得好笑,一面走了过去,终究架不住心中的关切。
“怎么都押侯杰?赌注堆一个人身上,让曹总管这个庄怎么做?好歹来个人,押一押程处默行不行?”领头说话的内侍叫杨柏,有一双讨喜的狗狗眼。
傅柔头一天进宫,就是杨柏带的路。多亏他告知,她才知道了宫里大概的人事,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在干什么呢?”她开口问道,似漫不经心。
“啊?傅司织!”杨柏对众人使眼色,众人如鸟兽散,“没干什么,我们闲聊呢。”同时,双手一扒拉,想收赌注,却滚落了一地。
傅柔笑着帮忙捡银子:“行了,我都听见了,押侯杰和程处默,怎么回事?”
“傅司织既然知道,那我就说实话吧。”
杨柏对傅柔的印象也很好,司织所里那点事他早就知道,本以为傅柔要么被整下去,要么整别人下去,却不料不但她坐得安稳,还有人当了宝林,一场下来竟然没有输家,那时他就知道了,傅柔和别人不一样。
“最近长安城里,出了一个大赌局,赌侯杰和程处默的御前比武,到底谁能打赢谁?长安城里的赌盘,已经开到一比十了。”
傅柔就问:“谁是一,谁是十?”
“还用问吗?”杨柏一旦相信一个人,就知无不言,“侯杰可是皇上亲封的震勇将军,那卢国公的儿子要和一个上过沙场的将军比武,那是输定了。本来我也劝曹总管,别凑这个热闹,既然早就知道结果,这赚头就不大,白辛苦。可是曹总管说,还是玩一个小庄,就当给大家找点乐子。”
“内侍监的曹总管?”傅柔近来对人事没少下功夫,不是为了要讨好谁,而是避免自己犯简单的错误。
“是啊。这个赌局,长安城的大庄家是侯家,宫里的小庄家,就是我们曹总管。傅司织,你可不要说出去,让上头的贵人们知道啊。”
傅柔笑道:“怎会?我还想凑凑热闹,押程处默一把。”
“傅司织,你是个好人,我才提醒你一句。你押程处默赢,这钱九成九是回不来了。”杨柏把丑话说在前头。
“我不信这个邪,押我在宫里得到的所有俸银和赏赐。”因为,她喜欢的,是一个文武双全,浩然正气的男子汉!
转眼,到了御前比武的这日。
当今皇上文治武功都出色,认为虽然打完了天下,守天下也同等重要,因此定期举行这样的盛会,一来激励年轻一辈,二来也可从中提拔,给那些官贵子弟出人头地的机会。
大校场上,一面搭着皇上皇后专用的观景高台,两边的木棚和帐篷供达官贵人们看比赛和休息,场中以低矮的彩幔围隔,分成一个个比武的圈和通道。内侍们穿插其间,又由级别较高的将领担当评判。赢者晋级,输者淘汰,决出前十,进入第二轮骑射,骑射成绩最好的两名再进行最后一轮的决赛。
程处默虽然在傅柔面前吹过牛,但这么认真对待御前比武还是第一次,而对手们十分小看他,反倒给了他很大的优势,一路过关斩将,悄声无息地进了前十。
程处亮抱着喊破嗓子的觉悟来给老大加油,没想到老大那么快就比完了,无聊得只好到处闲逛。忽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立刻大步走进帐篷。
“我总算找到你了!好哇你,居然躲到宫里来了!”他指着对方。
帐篷里有两个女子。坐着的那位高髻簪宝石牡丹,身着雪锦翻绒冬裙,白狐裘短上衣,手里抱着暖炉子。站着的那个显然是随侍宫女。程处亮指的是坐着的那位。
宫女立刻训斥:“大胆!公主殿下面前,毫无礼数?”
程处亮怔住:“公主?你不是青——”这才看清她一身华贵的装束。
“我就是清河公主。”清河公主昂起头,“程处亮,给本公主倒茶。”
程处亮指着自己:“我?倒茶?”
“是啊。”清河学那天的程处亮,语气颐指气使,“你哪个府里的,反应这么迟钝!”
程处亮一摸鼻子,乖乖奉茶。
清河瞧他动作麻利:“你还挺会伺候人的嘛,本公主还以为你会笨手笨脚的。”
程处亮嘻嘻一笑:“多谢公主殿下夸奖。一般照我们卢国公府的规矩,要是谁端茶倒水伺候得好,喝茶的人就会奖励他一个大大的亲嘴。”
正在喝茶的清河公主一口呛出,止不住咳嗽。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她大人有大量,本来还不想计较的。
“不过公主殿下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名声更不容有任何瑕疵,这小嘴嘛,是不会随便被男人亲到的。你说是不是?”程处亮咧嘴一笑。
“放……放肆!”一旁的宫女傻了眼,“竟敢对公主殿下语出轻薄!”
清河公主轻喝:“你给我出去!”
宫女重重点头,对程处亮呼喝:“快出去!”
清河公主一咳:“我说的是你,珍珠!”虽然珍珠是她的亲信,被程处亮亲了一下的事却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珍珠惊讶之极,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出去了。
“威胁皇家公主,这是死罪。”清河公主看着程处亮大剌剌坐进对面的椅子里,面色一沉。早知如此,她才不去魏王府!
“夺了皇家公主的初吻,也是死罪。反正不犯也犯了,多一条罪名不打紧。皇上总不能把一个人杀两次。”程处亮想得十分透彻。
清河公主瞪他:“你怎么知道那是……那是本公主的初吻?”
“你那么紧张兮兮的,还能不是第一次?”想他程处亮百花丛中游荡已久。
“你……你!”清河公主面红耳赤,尴尬得要命。
“你什么?你以为我很高兴啊?我后悔死了。”程处亮唉声叹气,好像多糟践了他自己似的。
“混账!你这个下流狂徒,占了本公主的便宜,还敢说后悔?”清河公主不敢相信他敢这么说。
“后悔啊。在魏王府遇到一个女子,又漂亮,又玉洁冰清,还挺投缘,本来以为是个侍女,打算君子好逑一番,说不定能娶回家共谐连理。没想到,竟然是个高不可攀的公主。早知道就不亲了,宁愿这段孽缘从来没有开始,也好过藕断丝连的难受。”亏他回家后一直想到她,就是运气太背。
“什么孽缘?说得真难听。”清河公主捂住耳朵。
“觉得我说话难听,那以后大家就别见面,也别说话,也别再亲嘴。”程处亮站起来,往外走。
清河公主一拍案:“站住!你去哪?”
程处亮没回头:“公主是皇上爱女,程处亮只是卢国公的次子,你我身份有别,就不要再彼此耽误了。在魏王府,那一杯香气扑鼻的茶,那个甜美无比的吻,处亮会把它放在心底,珍惜地记一辈子。”
清河公主呆住了,心中所有的羞愤一扫而空,泛上一股子甜蜜,感觉酥麻酥麻的,心怦怦直跳。
程处亮看似潇洒地走出木棚,转到拐角就腿软了,靠着墙大喘粗气,拍着心口。
“我的娘啊!那死丫头居然是个公主。幸亏我哄的女子多,经验够丰富。说了那么一番感人的情话,她应该不会向皇后娘娘告发我了吧?”
这时,校场上进行着第二轮骑射,也已接近尾声。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程处默和侯杰皆是十五射十五中,皇上终于留意到程处默的表现,得知他就是程咬金的长子,大感意外,却又相当欣悦。
骑射的最终结果,以程处默和侯杰成绩最高,两人要一决胜负。
宫人牵出两人的马匹,程处默一直留意着,但见侯杰手下也从马厩的方向过来,不由心生警惕。侯家父子俩做事一向狠毒,到了这个节骨眼,对方的人去了马厩,只怕不是巧合而已。他心念一转,就叫来自己的侍卫,吩咐去找一匹花色差不多的马,暗暗换掉了原有的坐骑。
很快,鼓声催战。程处默和侯杰各占一头,策马冲对方冲了过去。一开始,两方不分上下,你来我往,尘土激扬,忽然程处默的坐骑有点乱蹄,他似乎勒不住缰绳。侯杰心想机会到了,迫不及待发动攻击,不想程处默灵活得将坐骑调头,反身扫中侯杰腹部。侯杰不及反应,跌下马。转眼,胜负已分。
程咬金大叫一声,“好!”
呆愣的众人才回过神,叫好声此起彼伏。
“哎呀,陈国公!”程咬金对侯君集咧大了嘴,“听说你家很豪气地坐庄,一比十,赌我儿子输啊。我们卢国公府跟个顺风车,押了点田契,房契,商契,金条什么的。这次赢了十倍回来,也够吃几年大鱼大肉了,真要多谢陈国公的慷慨大方了。今天晚上,老夫就亲自到贵府上,记得点好了数目,给我等着啊。”
亮剑弟弟们听了老大的教唆,真把家里的老本偷出来下注,程夫人气得双脚跳,程咬金反而很支持,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捐了出来,而今卢国公府因为这场赌局暴富了,这就叫赢了面子还有里子,爽极!
侯君集表现得不以为然,心里却气炸了,想不到程处默就像换了个人,真是大意失荆州。
皇上不知两个爱将在旁边别苗头,宣程处默上前,还想再试试他,问他一箭射七重盔甲,他可以射穿几重。
程处默马上明白皇上的意思,自告奋勇一试。
内侍们连忙清理场地,在百米远的地方架起七重甲。程处默运力开弓,一箭射出,洞穿七重盔甲。这回,众人真心叫好,他却丝毫不惊讶,这样的结果是自己在无敌山庄吃了无数鞭子换来的。
皇上欣慰之极:“好一箭,洞穿七重盔甲。程处默,今日之后朕倒要看看,谁还敢说你是长安第一纨绔。”
程处默笑笑:“微臣过去行事荒唐,现在已经改过了。”
皇上连声道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卢国公有你这样一个虎子,足以笑慰平生了。”
“不瞒陛下,老夫已经高兴坏了。不过,陈国公的儿子也不错嘛,好歹也拿了个第二名。”程咬金积了多年的窝囊气,终于扬眉吐出。
“臣的儿子确实不如卢国公的儿子。程处默弓马骑射,样样出色,有卢国公当年为陛下扫荡四方的勇战之威。国有良才,是陛下的齐天福运。臣恳请陛下,让程处默做臣的副将,相信再过几年,陛下又能磨出一把崭新的大唐宝刀!”侯君集眼珠子转一圈,就是一条毒计。
皇上只觉提得好:“陈国公为国举贤,忠诚可嘉,朕心甚慰。从前跟随朕的老将们都老了,新一辈总要接班的。程处默,朕就封你为定远将军,做陈国公的副将,随陈国公一起征伐盛国。”
程咬金一怔,心里骂侯君集老匹夫,够毒的,想害死他儿子啊。
程处默倒是很干脆,下跪接旨。他心里想得是,立个头功,求皇上赐婚,他和傅柔就能在一起了。
上灯时分,宫里渐渐宁静了下来。
这夜新月,星星也不多,一条漆黑的甬道那头忽然出现了萤火虫似的一点光。等到光点晃近了,才显出那是一盏灯,因为灯罩盖着布,只能照出两个朦胧人影,稍加不注意,就发现不了。
“傅司织运气可真好,要不是皇上和皇后近来提倡节俭,很多不常用的甬道都撤了灯,就算你求了曹总管也没用。”说话的是杨柏。
傅柔得知程处默要出征的消息,就以放弃赢利为条件,请曹总管帮她想办法,见程处默一面。曹总管正愁怎么还傅柔这笔账,乐得就答应了,利用他自己的人脉,打通了内外皇城的一道门,只给半刻钟的工夫。
“谢谢你了,杨柏。”傅柔心存感激。
“举手之劳,不用跟我客气。”杨柏挺佩服傅柔,心里特别有数的能干人,“您待会儿见了人紧着些,说几句就罢。便是有曹总管的面子,要是违反了宫规,重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傅柔低低应了一声,眼中难掩一丝激动,已经快到门口,程处默就在门的那一边。
杨柏上前打开门,和守在外面的侍卫打声招呼。侍卫早就收了好处,刻意到远处去巡逻。杨柏这才放傅柔过去。
傅柔踏出门,一道黑影急速冲到她面前,又猛地刹住。她望着那张尚未完全消去淤青的脸,无声蜷紧十指,却藏起担忧的心情,对他温柔一笑。
“柔儿!”程处默用力喊道。
杨柏吓一跳,立即嘘声:“祖宗,小声点。”
程处默会意,压低了声:“还以为见不着你就得走了。”
傅柔抿抿唇:“我很怕。”
程处默握住傅柔的手,发现她握成了拳,轻轻抚平,掌心对掌心:“我不怕。”
傅柔抽出了手。有别人在场,她感到很不好意思。
程处默嘀咕:“进了宫连手都不许我摸一下了,幸好那天晚上亲了你,好歹占了点便宜。”
傅柔也嘀咕:“只要你平安回来,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个够。”
程处默耸起耳朵,两眼冒贼光:“什么?”
傅柔却掏出一个香囊,放进他手里。
“这回藏了什么情话在里头?” 程处默别的不看,只看针脚。
傅柔摇头好笑:“不正经。”他这么滑溜,即使去了战场,也一定可以活下来。
程处默嘻嘻:“你还没见过我最不正经的时候呢。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傅柔明眸湛湛,是的,他怎么可能回不来?他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杨柏看到侍卫往回走,急忙催促:“行了,行了,二位别难分难舍了,话也说了,东西也给了,又不能跟着走。”看傅柔一动不动,心想只能棒打鸳鸯了,拉起她就往门里走。
傅柔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程处默,无声说了三个字——我等你,程处默扬起手中的香囊,又紧紧压在心口,无声点了点头,彼此郑重地交换了誓言。
太子在林中策马狂奔,心绪纷乱。
昨日母后寿宴,父皇却连赞吴王,说什么吴王最像自己。今日一早,他又被母后叫进宫里训了一番。父皇偏心,吴王做什么都是对,他做什么都是不对,他又能如何?自从吴王回到长安,他的压力越来越大。
不知不觉,马跑出了林子,眼前深蓝幽湖,对面青山隐隐,乍然柳暗花明。太子心中的愤然渐渐平复,下马沿湖慢走,忽见湖畔有人悠然垂钓。竿头一动,那人即刻挑竿,水花一炸,跃上一尾鲜活的鱼。
只是太子没想到的是,那竿挑得太猛,活鱼直接朝他飞了过来,砸在他身上,又沾鱼腥,又湿了衣。
太子正要动怒,但见那人回过头来,竟是称心。
称心认出太子,也是一愣,半晌想起行礼:“草民——”
太子一挥手:“不必讲究虚礼。”直接坐到称心刚才坐着的位子旁边,“就以你我相称。”
称心犹豫。
“我出来散个心罢了,你接着钓。”太子拍拍身旁草地。
“草民钓完了,不敢打扰殿下清净。”称心却想走了,不知道为什么,走哪儿都能碰到这位,长安还有清静的地方吗?
“坐下。”太子沉声。
称心应声而坐,但悄悄翻个白眼,抛竿接着钓。
没一会儿,水面起涟漪。
太子大叫:“有鱼!”
称心摇头:“不是鱼。”
“你懂什么!”太子拽过鱼竿一提,钩上啥也没有。
称心很无语,他这个老钓的不懂,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懂?
“区区湖鱼,居然也这么狡猾。”太子把鱼竿塞进称心手里,“你继续。”
称心慢吞吞:“我看还是——”算了吧。
太子打断:“继续,直到钓上鱼为止。你没有听过锲而不舍吗?”
天色渐晚,日暮铺霞,太子十分锲而不舍,三番两次拉鱼竿,就是一条鱼没再上钩,倒是肚子咕咕叫了。
“别看着我。”面对称心的目光,太子不承认,“我可是太子,就算饿了,肚子也绝不会没教养的咕咕响。”
称心脸部抽搐:“好吧,是我。”
太子下命:“你去把鱼弄一弄。”
“才这么一条小鱼,怎么弄?”这时的称心很想念魏王府。
“随便弄。谁叫你钓鱼技术太差劲。”本来太子很期待大快朵颐。
“我钓鱼技术差劲?谁乱拉鱼竿,把快上钩的鱼给吓跑了?”称心大觉无辜。
“我可是太子,我会乱拉别人的鱼竿吗?”
“你……”称心硬生生转折,“好!你是太子,你做什么都是对的。”站起来,提起小水桶,认命总可以了吧。
太子看称心捡来干树枝,又是搭烧烤架子,又是生火,大感好奇,但等称心问他要不要帮忙的时候,他脱口而出“君子远庖厨”。
很快,鱼肉焦香四溢。称心摘下烤枝,凑近烤鱼闻着香气,忽听干咳两声。他叹口气,这叫什么?为他人做嫁衣啊!
称心恭敬献上烤鱼:“您老人家请吃。”
太子毫不客气接过,高兴地咬一口,动作忽止,将烤鱼递回称心:“大唐的太子,是会吃独食的人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一起吃。”
称心有些意外,看太子神情认真,就接过烤鱼吃了一口,太子立刻凑过来,就着他手里的鱼咬下去,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分食。
吃完,称心一边收拾一边问:“太子现在不烦恼了?”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烦恼了?”太子还是不承认。
“散心自然因为烦心。我们唱戏的,靠看戏人的打赏过日子,察言观色还是会的。”所以,他到底还是留下来了,陪这位钓了半天的鱼。
太子脱口而出:“我啊,弟弟太多了。”
称心不知怎么接茬,转身挖起坑来。
太子走到称心身边,见他把鱼骨埋了进去,不由奇怪:“你做什么?”
称心道:“这条鱼好歹为我们的肚子做了贡献,总不能让它暴尸荒野。我挖个坑,把它埋了。”
太子摇头:“伤春悲秋,无端生怜,徒惹愁绪。这是娘们才做的事。”
“你才是娘们。”称心本能反应。
“你再说一遍!”太子来气。
“你是太子,从小锦衣玉食,受父母的宠爱,还为了弟弟多而烦恼。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将来死了,估计也没谁会帮我弄个坟。我还不如这条鱼。”称心把土填满埋鱼骨的小坑,又特意堆出个小土包。
太子怔了好一会儿,忽然非常认真地承诺:“称心,我帮你弄个坟。”
称心吓到:“不会吧?我只说错了一句话,你就要杀了我?”
“不是。”太子失笑,“不是你说,你没有父母兄弟姐妹,担心死后没有一个坟的吗?我是说,看在今晚这半条烤鱼的份上,将来如果你死了,我会帮你弄个坟。”
称心淡道:“我这么年轻,离死早着呢。你要报答半条烤鱼,还不如赏我点什么。”
太子摘下腰上的玉佩:“拿去吧。”
“我不是强盗,还不至于为了半条烤鱼就勒索一个这么昂贵的玉佩。”事实是,玉佩他已有一个了。
“那你要什么?”太子想不出还能给什么。
“特权。”称心想了想,“整天关在魏王府里,想出来放松一下都不容易。太子你是魏王的哥哥,能不能帮个忙,让我可以常到外头喘口气?”
“行,我和魏王打个招呼。”这么件小事,太子却不知怎么,心生怜悯。原来世上的人都有烦恼,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想到这儿,太子的心情彻底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