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证人(1)
天爱2022-05-01 11:064,024

  陈家和薛家的事情过去后不久,迎来了冬至日,黑夜一天天变短,白日一天天变长。

  西山村的村民吴洄与平日一样,穿着厚厚的棉衣,进山砍柴。他才二十出头,常年进出山林,练就了一身好体力,脸上的皮肤黝黑皲裂。

  他砍完了柴,将它们捆在一起,背在身上,往下山的路上走去。

  路上有积雪,每一步,都走得吃力。

  从上游往下流的那条河,在其他季节都会有野鸭子,吴洄偶尔抓上一只,回家还能给母亲炖鸭吃。但现在河水结了冰,显得有些萧索。

  他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呜咽之声。

  远远望去,河边似乎站着两个人。

  吴洄又走近几步,隔着雪堆,留心看了一下。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用铁锹在冰块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发出呜咽声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绑着双手,拼命挣扎。

  冰块被砸开后,男子将小姑娘拽了过去,不顾她抵死反抗,将她推下了冰窟窿。

  这是要杀人啊!吴洄大惊,来不及思考,当下便放了柴火,冲了过去:“你快住手!”

  那男子见吴洄冲过来,也丝毫没有紧张之色,而是用那铁锹拼命砸,把冰窟窿砸得更大。

  吴洄力气很大,上去一个拳头,便将那男子打倒在地,随即他快速脱下外衣,跳入了水中。

  河水寒冷刺骨,他咬牙,抓住了那女孩的手臂,匆忙间解开绑着她手的绳子。

  “快,抓住冰块!”吴洄努力将女孩往上托举,“踩着我,爬上去!”

  女孩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突然被救,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反应过来,用尽全力,猛地爬出了冰窟窿。

  方才被打倒的男子已然爬起来,一边脸肿得很大。他阴沉着脸,捡起铁锹,朝正要爬上冰块的吴洄砸了过去。

  “啊!”女孩大叫一声,见吴洄一手抓住了铁锹,一根手指顿时就被切飞了,血流如注。

  而那男子,因为用的力道太大,自己也滑到了冰窟窿上,一下半的身体掉了下去。

  吴洄水性好,想着若是此人也落了水,便有生机,于是一把抓住了那男子,对姑娘大喊道:“把他推下来!”

  那女孩惊慌失措,恍若未闻,眼看男子奋力挣扎,即将要挣脱开吴洄了,吓得拔腿便跑。

  男子死命一脚,踹开了吴洄,自己扒着冰块上了岸,随后再次举起铁锹,对着吴洄猛扎下去。

  那拼命奔逃的女子,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随后是闷闷的短促呼吸。

  她双腿发软,但是不敢停下来,快跑,快跑,停下来会死的……随着她脚步的跑远,身后的呼吸声渐渐听不见了。

  吴洄的颈部被铁锹扎入,瞬间便没了反应。铁锹再次捅进他身体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只有一双眼睛,还直直地看着那小姑娘飞奔而去的方向。

  河水被汩汩流淌出的鲜血所染红,成了这苍茫山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女孩名叫冯轻轻,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说她命太硬,容易克亲,故而她的父亲冯大春为她取了这个名字。

  冯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衣食无忧,冯轻轻自小样貌可爱,惹人喜欢,平安无事长到十五岁,父母正张罗着给她定一门亲事。

  不料,忽然有一天,她被绑架了。

  绑匪传来带血的字条,要求冯大春给他一百两银子换回女儿,不然就撕票。

  冯大春和妻子任美玲急坏了,他们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她就此香消玉殒。可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去哪里找?

  夫妻二人商量之下,还是选择报了官。

  人命关天,钟县令赶紧命人在交易地点进行布置,然后让冯大春拿着银子去见绑匪。但说好的时间地点,众人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来绑匪。

  钟县令连夜派人秘密寻找,却接连几天一无所获。他们隐约意识到,绑匪或许已经察觉了,此人不是个普通的绑匪,非常有警觉性。为了避免再打草惊蛇,钟县令对外宣称,失踪之人是自己离家出走了,直接结案处理。而私底下,他命差役们乔装探查,将周围的村庄摸个遍,不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冯家,听闻案子结了,任美玲惊怒交加,“怎么可能是离家出走?绑匪明明都来要钱了!钟县令怎会变得如此昏聩!”

  冯大春透过窗户向外张望,确定附近无人,才拉住妻子,低声道:“没有结案,只是为了让绑匪放松警惕,才这么说的。衙门现在都空了,所有人都被安排出去找轻轻了。”

  “那就好,那就好……”任美玲这才收起了怒火,又问:“都已经好几天了,再找不到可怎么办呢?”

  冯大春也百般无奈,道:“我们配合衙门演戏就好了,千万别走漏了还在找人的风声,这青天白日的,绑匪还真能撕票不成?他不过是想骗点钱罢了,见我们给不出钱,也许就会放了轻轻,她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接下来几天,任美玲天天吃斋念佛,期盼着女儿回来。但关于冯轻轻和绑匪的踪迹,全无音讯,他们好像从十方城失踪了一般。

  冯大春百无对策,任美玲以泪洗面,“或许,我们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二人七凑八凑,拼了三十两银子出来,决定去城中张贴告示,告诉绑匪他们愿意给钱,请求他宽限几日。

  然而刚出门,就看到了浑身湿透,被冻得脸色苍白的冯轻轻,像个鬼一般站在院子里。

  “啊!”任美玲吓得大叫一声,认出来后,上前一把抱住冯轻轻,痛哭流涕,“我苦命的孩子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把你爹娘急死了!”

  冯大春把母女两个拉进屋里,让任美玲赶紧拿出干净衣服来给冯轻轻换上,自己急急忙忙去烧热水。

  整个过程,冯轻轻都是魂不守舍的,直到洗漱完毕,才慢慢缓过神来,大哭道:“他死了!”

  冯大春问:“你说谁?那个绑匪?”

  冯轻轻摇摇头,慌乱道:“不是,是那个救我的大哥,他救了我之后,被王人杰打死了!他让我把王人杰推下去,但是我没有,我害怕,我怕我自己也会死在那里,所以我就跑了……”

  “轻轻,你别急,慢慢说。”冯大春细细地问,“你说那王人杰杀人了,是你亲眼看到的吗?确定人已经死了吗?”

  冯轻轻道:“没看见,但是我听到声音了,王人杰用的是铁铲子,他当时落在水里,即便没被王人杰杀死,那河水那么冷,也一定会冻死!”

  “王人杰是谁?”任美玲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是那绑匪?绑匪怎么会告诉你他的名字?”

  冯轻轻看了看母亲,难说出口,又低下头,流下两行眼泪。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不绑架别人,非要绑你?”任美玲想到可怕之处,急得抓住了冯轻轻的胳膊,“快说啊!他是不是……是不是欺负了你?”

  冯轻轻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哭。

  冯大春猛地一脚踢翻了把椅子,抄起靠在墙头的锄头就往外走,“你不肯说,我就自己问他去!”

  “爹!”冯轻轻扑上去,一把抱住冯大春的脚,“我说,我说!”

  冯轻轻哭着,朝父母跪了下去,道:“我跟王人杰,是去年在庙会上认识的,后来他总带我出去玩,能说会道的,哄骗我让我嫁给他。”

  任美玲气得脸都白了,颤着声道:“你之前跟我们说去找李丑妞玩,原来是在撒谎!每次都是跟他!你,你跟他可有……”

  冯轻轻瘫在地上,哀哀哭泣,“我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娘,我知道错了,已经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但是他威胁我,说我要是跟他断绝关系的话,就要把之前的事情都说出去……”

  冯大春听到这里,气得一巴掌就要扇过去,被任美玲拉住。

  “现在打她有什么用!”任美玲哭道,“早不知道管管她,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快想想办法啊!”

  冯大春怒道:“是我不管她吗?你做娘的都不知道管!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母女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这天晚上,浮生阁众人又围坐在一起吃火锅,热腾腾的水汽蒸得整个屋子里都暖和起来。

  柳音音用筷子戳了戳离自己最近的一块肉,“这块是我的啊,谁也别跟我抢!”

  “瞧你这德性。”江流十分不屑,咬了咬自己的筷子。

  说来也奇怪,每次他们吃火锅的时候,总有不速之客到来。

  上次是陈莲生,这次是钟县令。

  方宴生起身迎接,道:“钟大人深夜造访,有失远迎了。”

  钟县令闻到火锅的香味,盯着那铁锅,几乎要流下口水来。

  方宴生慷慨道:“夜里凉,大人到火炉边坐着吧,暖暖身子。阿梨,再拿副碗筷。”

  “那怎么好意思呢……”钟县令面上当然要推脱几句,不贪图民脂民膏云云,但是碗筷都塞到手里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几口肉下肚,钟县令才想起自己前来所为何事,放下筷子,道:“有一件事情,要请方先生帮忙啊。”

  方宴生道:“力所能及,定当从命。”

  钟县令道:“昨天一大早,有个寡妇林氏前来县衙报案,说他的儿子吴洄失踪了。这年头也真是奇了,接二连三的——之前冯家的女儿被绑架,前两天刚回来,这青年男子,总不见得也是被绑架吧?我就立马派人去找了,我手下这帮人办事快,今天下午,就找到了。但找到的不是活人,是尸体,还是在一个冰窟窿里,被铁器刺进喉咙。”

  杀人案啊。所有人都不吃了,几双眼睛盯着钟县令。

  钟县令继续说道:“凶器也在水底找到了,但只有一半,是把铁锹的头部,木头手柄却没找到。”

  江流道:“一定是凶手杀人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所以铁头掉了,他自己就拿着手柄跑了。”

  “我们猜测也是这样。”钟县令又吃了口丸子,道:“吴洄是个樵夫,和他母亲相依为命,特别热心肠,与任何人都是往日无怨素日无仇的。所以我们推断,这凶手不是刻意寻仇杀人的。这时候,仵作的结果也出来了,有一个特别的发现就是,吴洄的手腕上缠着一条红色发带,一看就是女子用的。”

  方宴生眯起了眼睛,道:“你方才说,前几日有一桩绑架案,那女孩是怎么回来的?绑匪可有找到?”

  钟县令对方宴生竖起了了大拇指,道:“方先生真是厉害啊!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当时我就想,我们十方城素来太平,怎么这几日就接连出了事情?而且那冯轻轻回来地悄无声息的,实在让人怀疑。我便将她叫到县衙,问她可曾见过那发带。冯轻轻矢口否认,说从未见过,但是她的表情,明显就很慌乱。我们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凶手的信息,但是她很不配合。”

  方宴生道:“初次问询就显出慌乱,再多问几次,说不定能说出些什么。”

  “但是之前刚经历过绑架的事情,现在她父母也分外抵触她协助办案,生怕凶手会对她不利。”钟县令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把铁锹,道:“冯轻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呢,就是我想请你帮忙的了。如果冯轻轻死不松口的话,只能先重金悬赏,看又没人能提供关于这把凶器的消息。”

  江流看了看画纸,疑惑道:“铁锹长得不都一样吗?这把有什么特别的?”

  钟县令指着图中细节处,道:“它的角上,有一个缺口。”

  柳音音问道:“钟大人,你是想把这悬赏信息发布在《江湖快报》上?”

  钟县令道:“是,若说十方城中消息传得最快的,也就是你们这浮生阁了。人命关天,还望诸位帮这个忙。”

  方宴生接过那张画纸,道:“好,明日便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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