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健杰2025-02-09 17:012,552

   当再次开学时,我进入初中三年级。

   进入新的学年,我希望自己能够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能够摒除杂念,潜心凝神,努力学习,拥有一个较好的表现。

   初中两年生活,我经历了无数次的挫折失败,我现在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激情澎湃、热血沸腾,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为自己设定一个目标,并为这个目标做出种种切实的努力。我还会努力约束自己,对于生活可能出现的种种浮华和不切实际的想法,而理性客观的认识社会。

   相较于初中前两年,我在思想上表现出的无尽无休的思索和斗争,现在的我已经学会比较务实的面对生活——我不仅在思想上严格要求自己,并且也更多的体现在实际行动中。我会尽可能的努力学习(但是我发现学习对我来讲,已经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而且,我在放学回家后,也会力所能及的做些家务。

   那年,我家因为一些事情影响,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艰难,甚至于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那时,我正处于成长发育阶段,饭量也很大,这对于一个穷人家来讲,也的确是一项不小的负担。因此,我在吃饭时,也常常不能吃饱,以便尽可能的减轻家中的压力。

   这年冬天,由于经济拮据,我家实在筹措不出买煤的钱,于是烧火取暖也就成为了一个大问题。我家仓房中,虽然还有些烧剩的陈煤,但那些陈煤质量极差,既不爱着,又要省着烧。但我家这种节约用煤烧火取暖的方式,也就刚刚能够把炕烧热,因此,我家每天晚上都要及早铺上被褥,以避免好不容易烧热的炕,又迅速凉下来。那时,我家屋里经常像和外边一样的寒冷,只是没有外面呼啸凛冽的寒风。我们在屋中时,也要穿上厚厚的棉袄,并且还要经常戴上帽子。我们每天只有在进入被窝时,才会感到一阵浓浓的暖意。

   每天早上,我们拿暖壶时(因为洗脸盆里的水已经结冰,只有用热水浇开后,才能够洗脸),也常常会将暖壶下面的盘子以及盘子上面的水杯,也一起带上来。因为盘子上面有水,我家屋里又太冷,因此暖壶、盘子、和水杯已经冻成一体了。我家屋中的水缸表面,也常常会结上一层冰。每天早上,我们向水缸舀水时,也必须要将缸中那层冰打碎,才能把水舀上来。我家水缸周围,也经常会结上一层冰,我们舀水后,水面会下降,如果不能及时向缸里灌水(因为那时经常会停水),等到第二天结冰,我们再舀水时,冰面便会下降,这样几天过后,水缸周围就会形成阶梯状的冰层来。

   那年冬天最冷的一段时间,我家的自来水管也被冻住了,因此,我们也只能上别人家挑水吃。那时父亲年岁已大,大哥又已结婚出门,二哥性格腼腆,又不愿意上别人家挑水,姐姐下班后还要烧火做饭,于是上别人家挑水,也就完全成为我的事情,我每天下午放学后,便经常挑着水桶上左右邻居家挑水。

   因为我家太冷,因此每天做饭时弥漫的水蒸气,便会步满整个走廊。我们在走廊里待上一会儿,头发和眉毛上,便会结上一层细密的水珠。并且走廊里的水蒸气,也常常会顺着屋门进入我们的卧室,因此卧室的墙角处,也常常会接上霜或冰。姐姐卧室的几面墙壁上,则常常挂满了亮闪闪的冰花,晚上开灯时,那些冰花也显得格外的耀眼。当我看着那些冰花时,虽然觉得有些凄苦伤感,但有时却又觉得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奇特美丽。

   随着深冬临近,气温日趋寒冷,我家仓房陈煤也所剩无几,如何烧火取暖,便成为我家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天,姐姐的一个女朋友上我家串门时,了解到我家的难处,便说到:“离你家不远处,有一座大型公家煤厂,那个煤厂周围有许多挑选扔弃的煤石,但是那些煤石也能烧,只是热量低一些。并且那儿还有许多没烧透的煤渣,捡回去仍然可以烧火取暖,那个煤厂附近许多人家,都上那儿捡煤石、煤渣烧,你们也可以上那儿去捡煤石、煤渣回来浇啊。”

   我听说这件事情后,便向她讯问了那个煤厂的大概位置,于是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我便拿了一个塑料袋子,骑着自行车,独自来到那所煤厂附近。这时,天色已晚,煤厂附近一片寂静,并无其他人影。我便拿起塑料袋,借着仅有的星光月色,捡起煤石煤渣来。大约捡了二十分钟左右,终于将那个塑料袋子装满,随即我又将塑料袋子封好嘴,并用力抱起放在自行车上,再用绳绑紧,然后我就推着自行车向家走去。到了家里,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尽管这时又冷又累,但是我的心里却觉得非常踏实——因为我觉得,自己毕竟能够脚踏实地勤奋务实的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了。

   在这以后的日子中,我几乎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到那家大型煤厂附近捡煤石煤渣,这才解决了我家烧火取暖的问题。

   在我捡煤石的过程中,偶尔(极少数)也会看到几个岁数较大的成年人,他们到达煤厂后,便直接到煤堆上,迅速挑捡一些好煤,装进塑料袋里,随即扎好嘴,放在自行车上,便转身离去。这比我单纯捡煤石要快多了。我不想否认,在我以后捡煤石的过程中,也曾经向那几个成年人一样,直接上煤堆上挑拣(或者偷)一些好煤,并装进袋子,在这过程中,煤场一位年约岁六十岁左右的安检人员,曾经看见我几次,但他或许见我年纪不大,且穿戴寒酸脏旧,又只是拿一个小塑料袋,想来也是家境所迫,所以也并不追问,只是看了我几眼,便转身离去。

   我的这些行为,尽管并不完美,甚至还会受到某些人的指责,我也不想解释,但在我看来,我的这些行为与某些人偷钱抢物的违法行为,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因为我们也是环境所迫,只是为了最基本的生活或者生存,做些必要的努力而已。

   我捡煤石大概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后来大哥筹钱为我家买了一吨煤,我捡煤石的行为才停止下来。

   这年冬天过年时,我家买了一些饮料,并放在屋内桌子底下。过了几天,当我们早晨想要喝那些饮料时,却发现那些饮料早已冻成冰块,而装饮料的玻璃瓶子,也被冻得炸裂开来——记忆中,那是怎样一个严寒的冬天!

   不知为什么,在我迄今为止的记忆中,再没有超过那年冬天似的寒冷,尤其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我和家人,或者我自己单独坐在家中炉火旁烤火取暖的情景——那时,我坐在炉火边,尽管我的手和脸已经被烤热,但是我的后背依旧非常的寒冷,这时,我常常会一言不发,而只是出神的默默凝视着炉火中那正在燃烧的通红的火炭,和那正在跳动着的淡蓝色的火苗——不知为什么,我非常喜欢这样看它们,而且在我童年时代,我就非常喜欢这样看它们——我梦幻般的、出神的凝视着它们,而那通红的火炭和淡蓝色的火苗,也常常会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美丽!这时,我不再寂寞,不再孤单,不再寒冷,一种平和、宁静、安详的美好情绪笼罩着我——呀!不管怎样,生命、生活也毕竟拥有无限神奇和美丽美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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