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再次开学时,我进入初中二年级。
这次开学,我班又换了班主任,新的班主任老师叫谢华。谢华老师身材高挑,面色红润,五官精致匀称,是一位年约三十多岁的中年女教师。谢华老师教学时态度严谨,举止端庄,谈吐清晰流畅,给人一种和蔼亲切的感觉,但是她身上也同样具备某种严肃的成分,这也让人和她接触时,因为受到这种严肃成分的影响,而让自己的行为显得较有分寸。
新的学年,新的气象,风和日丽,草长云飞,但是秀美的学园风光却驱不散我内心的冷漠孤独,悄然流逝的时间,也带不走我所怀有的种种困惑和迷茫。
这学年,我给自己施加了更大的思想压力,希望自己能够像一些英雄人物那样不畏强暴和勇敢坚强——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当我再次遭遇一些强势学生的无理打骂时,我仍然感到无力或者不敢反抗——我实在无法战胜自己内心中的胆怯和懦弱!我实在无法做到像那些英雄人物一样的勇敢和坚强!
我自卑自贱的心态,逐渐变得更加强烈——我既如此强烈的鄙视和厌弃自己的懦弱,但我对此却又感到无可奈何,我那时甚至还出现了自虐的行为,我希望籍此能够激励自己变得勇敢坚强,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效的——但是我的心理状态却在自己所施加的种种巨大压力下,已经逐渐变的扭曲变形,并且这种扭曲变形也在我各种错误思想的引领下,而沿着一个错误的方向,越滑越远。
我或者班中的大多数同学,也在自己所遭遇的种种不公平的欺辱打骂中,而逐渐丢弃了童年时代的幼稚单纯,以及放弃了从书本中所看到的种种对于人情人性片面虚伪的描写,而不得不逐渐用一种务实的态度面对真实的生活。
我的生活经历也让自己逐渐明白: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不论公平与否,但却都不是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我们只能适应和理解,但却无法选择和改变!
我也逐渐变得更加的孤独沉默,我既不想和别的同学进行太多的接触,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我常常有意躲在一些阴暗和不太被人注意的地方,例如我会有意躲在屋檐下面,或者枝叶茂密的树荫下面——我心中的阴霾不但将我的心灵覆盖,也将我拖入到现实阴暗的环境中。
少年时代正是一个人爱美和注重外貌的年纪,那时我们班级或整个学校的学生,大都穿戴光鲜或服饰整洁——但那时的我却几乎成为整个中学所有学生中的一个例外:我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精神萎靡,并且我的衣服、裤子也因为不能及时清洗更换,而常常显得有些脏旧不堪。这一方面是由于我家因为一些原因而导致生活拮据,但更重要的是,那时我的思想心理已经出现了非常严重复杂的扭曲——但我并不想详细描述产生这种扭曲的原因,因为我不想再次掀开自己痛苦的伤疤!
对于一个少年来讲,当他几乎终日处在学校那样一个狭小的环境中,并且当其他学生大都穿戴光鲜整洁,唯独只有自己穿着凌乱脏旧,并因此而让自己成为这个学校的一个独特显眼的标识,这种感觉也实在不同寻常!并且我那根深蒂固的自卑感也更是达到了一个顶点,甚至于有时已经有些麻木了。
这种情况大概在我初中一年级后期就已经存在了,现在也不过是持续发展而已。但我必须说明一下,尽管我当时有些不合群,甚至还有些举止怪异(但我也不想那样),但我的思想情感却是正常健康的——其实在我那冰冷沉默的外表下,我的情感却像是被压抑的岩浆一样沸腾滚热!因此,我的情感可能比平常人还要更加的敏锐和强烈,所以我所感受到的痛苦也要比平常人更加的激烈!——但我那时,却几乎每天都在那种难以描述的痛苦中度过!
那时每天上学对我来讲,就像参加一场战争。我从家走到学校,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我常常会背着书包独自一人走完那段路程。当我走到中学大门前的时候,却往往会让我产生一种冰冷陌生的感觉。跨过中学大门,前面是用水泥铺砌而成的一个长长的陡坡,在这个陡坡的尽头,又是几十行连绵向上的台阶,当我踏上这些台阶的最高层时,便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二个大门洞。穿过第二个大门洞,前面便是豁然开朗的广阔操场,在这个操场上,几副篮球架和一些锻炼用的体育器材,正冰冷沉默的守候在那里。
我的教室就坐落在这个操场西边的一处低洼地带。从这所学校的第二个大门洞到我的教室之间,大概有一二百米远的距离。但这段距离,我常常需要咬着嘴唇,并努力鼓起一些勇气,才能走完那段路程。因为我的教室与另外三所教室相连(我的教室处在最南边),在这几所教室东面有一个公共走廊,公共走廊中心是一个约两米宽的门洞,我必须跨过这个门洞,并穿过公路走廊,才能进入我的教室。而在这两米宽的门洞入口处,常常会有许多穿戴光鲜整洁的男女学生在一起嬉戏说笑,而这个入口处也常常会成为我的一个痛处——因为我蓬乱的头发,抑郁的神情,孤独的样子,以及陈旧脏乱的穿戴,往往会成为我经过那个门洞入口处的巨大障碍——我常常需要鼓足勇气才能穿过那群喧闹的学生进入中间的门洞,但这时也会引发我产生难以描述的自卑痛苦的情绪!我跨过门洞并穿越那个公共走廊时,我是很少回头看的,但我却常常感到自己背后会投来许多诧异或者轻视的目光,而且还会伴随着一些窃窃的议论,这种感觉也往往会让我感到背部发热,并面红耳赤。
穿过走廊,进入教室,一些同学的目光会继续激发我产生种种痛苦自卑的情绪,因此我仍然需要继续鼓足勇气,并迅速的低头走到我的书桌前坐下,并随即将书包塞进书桌里,只有这时,我才会感到些许的安宁和放松——那个书桌周围,常常会让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我常常感觉那个书桌周围就像我的一个“避风港”,因此,如果不是非常必要,我是不会轻易离开那张课桌的。但学校每天上午组织学生做体操锻炼的时候,又或者因为其他一些必要事情,我必须要走出去的,而我在出去回来时,也不得不再次经历那种难堪痛苦的心路历程。
每天上学,尽管我生活在学校喧嚣的环境中,但我却常常感觉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是隔离的。我仍然常常会不知不觉的又陷入到某种思索中,而忘记周围真实的环境。但我知道自己这些奇特的行为,已经被一些同学所注意,并且还悄悄议论,这也让我感到羞愧不已,并面红耳热。但我也不想让自己的行为过于奇特,而让别人感到难以理解——但我又很难改变自己,我仍然会在不知不觉中,又陷入到某种沉思状态中。
相对于初中一年级,我现在的思想认识要更加的纷繁复杂:我既有对生命更多的思索和困惑,以及对于社会人生的不解与迷茫,并对各种问题的质疑与自我答辩,还有对于一些文章作品的品评和玩味,偶尔也会对生活产生一些憧憬和向往——但我追求生命意义和价值的种种自我鞭策和鼓励,却一直是作为我的思想主流而存在的,并且这股主流也是我在学校面对各种困难阻力时,而能够支撑自己努力生活下去的主要力量。
这一学年,我感觉自己的思想情感就像是被投进到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里——我对于生命意义的强烈向往和追求,以及对于现实生活的不解与困惑,我的外貌穿戴引发自己产生种种难堪痛苦的情绪,我对学校人际关系的不适应,以及我在遭遇一些强势学生无理打骂时而产生的自卑恐惧情绪,还有我在现实环境中所遭遇的难以计数的挫折和失败,以及我常常给自己施加的种种巨大的思想精神压力——而所有这一切,就像是一个高温高压的大火炉,而我所有的思想情感就在这个高温高压的大火炉里,每天都在不停的翻滚着、锻烧着。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思想情感变化的过程,就好像我的一些思想情感加速变化或发生某种质变的过程一样。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一些真正充满生命力量的思想情感才能够生存下来。而我原来一些对于生命生活虚伪浅薄的认识,也会被迅速的榨干和抛弃——这种变化过程,就像一个微观粒子,持续受到外部高温高压作用,而不停的收缩、内聚,同时发生某种质变的过程一样。
我原来对文章诗词的反复阅读,以及对于生命生活意义的持续思索,我不知道这些因素在我身上起到了怎样的相互影响,大约在这学年中期,我突然感觉自己对于语言文字有了一种完全不同以往的理解和驾驭能力——这倒不是说我用词准确,叙述清晰,而是说我即便运用一些平凡朴素的语言,也能赋予一篇文章以鲜活的生命力量——而这种情况,与我小学写作时是有本质不同的。
我的思维也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起来,我认识到:即便用一些平凡朴素的语言,也同样能够表现出无法遮掩的尊贵风范,而这种精神内涵和高贵气质是一种内在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由内而外,自然散发,因此这种生命力,也是用一些漂亮的言辞所无法替代的。
但我很少会写作文交给老师评阅的,那时,我已经成为班中学习最差中的一个,并且连家庭作业也很少完成的——但我有时会在大脑中虚构一些故事,或者撰写一些文章而独自品评玩味。
也许受我写作能力的影响,以及对生命意义的追求,一种我从未想过要追求的奇特气质却在我身上悄然形成:我的目光内敛而凝聚,气质儒雅而稍显尊贵——我绝不会也并不想夸耀自己,我只是通过一些真实的生活经历,描述人类生命在某种发展状态中,所表现出的一些奇特变化——但在学校中,对于这些变化,我会努力遮掩的。
有时,我感觉生命真的很奇怪,一个人苦苦想要追求的东西,却偏偏无论如何也追求不到,但有时在无意中,生命却会给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贵重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