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在战场当中蔓延开来。
男人的血性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放大。
在这时，没有人是懦夫，也不存在懦夫了。
国人想来是刚硬的，强悍的，也不存在什么战后创伤后遗症一类的事。
不像那些个西方人一般，上个战场了，完好回来之后，还动不动发疯，动不动说自己抑郁了，真是闲得蛋疼。
在战场上，要么生，要么死，哪来什么矫情的。
“他奶奶的，这马都这么高。”
刚一接触，彼此双方都感知到对方的强悍。
桂涵愤怒于自己身下的战马比不上对面的。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陈连升这些人的战马，那都是从军马场当中直接挑出来的。
而军马场的战马，都是从宁夏那边过来的，还都是挑选最好的，本来是供应给黑龙江马队，当做换骑用的备用马。
现如今则是被截胡了。
而桂涵的桂字营骑兵，哪怕是有着提标马兵的身份，也只能是骑乘着蒙古马。
这蒙古马其实跟高大一点关系都没有关系。
不过相较于其他绿营兵所骑乘的内地矮马来说，已经很好了。
那些匹内地矮马，六尺高度都够不到的。
不过，桂涵也只是心中抱怨几句而已，随后便直接大手一挥，那高举的手掌一个张握间，麾下的骑兵队形便发生了变化。
两百来人的骑兵队伍，开始直接化整为零，拆分成多个小队。
每个小队差不多是九到十二骑之间。
而在这九到十二骑之中，再次又分成三四个小团队。
每个小团队正是三骑。
这三骑仿着步兵的阵法组成，中间的一个骑兵是拿着弓箭，所起到的作用是提供尽可能久的火力输出。
而剩下两个骑兵则是分列左右，各自都拿着钢刀。
这一阵法三人成组，正是三才阵的雏形。
这两百来号骑兵，零零总总一共组成上近百个三才阵，这队列看起来很是松散，但——战力极强，因此陈连升的骑兵一突入，便感到了极强的阻力。
“呼——”
陈连升轻吐出一口浊气，稍稍平复了下情绪，下意识地抬起自己手中的钢刀看起来。
邠州刀的坚固程度，在当下来说，已经是数一数二了，但就是这样的钢刀，连着劈砍下来之后，陈连升也已经发现刀身上出现了缺口。
这短短的时间内，陈连升清晰地记着自己砍掉了几人的手臂。
五个，整整五个人的手臂。
陈连升作为老兵，而且又是极为机灵的一人，自然是知道对方那些人必然是会护着要害之处的。
诸如那脖颈一类，看起来很是脆弱，但是也最为人重视，反而不容易伤到，除非是偷袭或是远程火力投射才可能。
而短兵相接，就是要让人失去战斗力，而非失去生命。
有时候给敌人留下伤员，更能考验对方的处理能力，也更容易打击信心。
因此，陈连升就专门砍对方的手臂，尤其是拿着武器的右手。
现如今这绿营的骑兵，哪怕是提标马兵这般精锐的队伍，就算是之前的全副武装，也很少有几个人会在手臂上绑着铁护臂。
现如今，清军轻装出兵，手臂处更是只有单层棉甲护着，加之陈连升本身臂力也是不俗的。
这砍起手臂来自然是顺利无比，而这显眼的表现，自然也就吸引了对面桂涵的注意力。
但凡骑兵交织在一块之后，便是短兵相接了。
也就是彼此开始捉对厮杀，而桂涵也不例外，身处在战场当中，已经不可能再去指挥了，因此他也选择了厮杀。
但是他的目标很是明确，那就是找到对面贼子的贼首。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而往往贼酋一般都是武艺高超之辈，因此当陈连升像是砍冬瓜一般一般砍翻好几人之后。
桂涵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随即策马绕了过去。
“撕拉——”
那是衣袍被划破的声音。
陈连升的心头瞬间一惊，他只觉得腰间传来一股力，便知道不好。
下意识地一个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腰间外罩已经破了，露出了里面的棉甲。
好在有着两重棉甲挡着，陈连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虽说失了先机，但其反应也是很迅速。
在低头看去的同时，陈连升也是整个身子直接倾斜，而后双脚直接松开马镫，抬起自己的屁股，在整个空中呈现一个倾倒的状态。
而这一系列动作刚刚做完，陈连升便感到自己的头顶有着一股劲风划过。
不消说，自然是之前那个偷袭之人所作出的连招。
“咦——”
桂涵的脸上瞬间露出些许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连招居然还有人能够躲开。
而且这人所用那个的招数，乃是拖镫避刃。
只是这一招，桂涵便知道了，对面这个贼酋是军中武卒出身，但是不等他多想些什么。
陈连升的反击已经到了。
在桂涵挥刀出去，还没有收刀回来的时候，正是旧力刚用，新力未生之际。
陈连升直接手腕一转，将刀狠狠朝空中，不，应该是那劲风产生的方向划去。
“铛——”
桂涵说到底也是宿将了，哪里会折在这里，急忙收回自己的钢刀，而后横在了自己的面前，直接拦住了陈连升的刀势！
不过——
陈连升可不止这一招，也是连招。
在自己的刀身与对面的敌人刀身相碰之后，陈连升顺势往下滑落。
“嘶——”
刀身相划拉之间，爆发出火花来。
仅仅片刻之后，刀身便重新落在空中，而陈连升此刻也已经翻转了身子，那手中的钢刀正朝着马肚子划去。
桂涵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刀，当即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拉拽缰绳，想要让战马躲开。
若是过往，桂涵自然是不慌的，因为自己的战马身上那也是有着皮甲护着的。
但是如今，为了轻装而行，他胯下的战马自然是没有披挂皮甲的。
“撕拉——”
又是一阵轻微的声响传来，那是血肉入体的沉闷声，桂涵的心沉了几分，他明白，那是自己的马被划了一刀。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自己的耳边便传来了极为刺耳的嘶鸣声，那是战马在悲鸣。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桂涵狠狠地看了陈连升一眼，像是要宣泄掉自己内心的不满。
他轻轻抚摸，安抚着胯下的战马。
而边上的官兵也涌上来，但与此同时，陈连升边上的兵勇也涌上来了，一时之间，双方克制着，并没有再动手了。
这一小区域当中，反而成为了战场当中的异类，宛如浪潮当中礁石一般。
也正因为这样，桂涵才有时间腾出来，去打量起对面的贼酋。
这越是打量，心中的疑问越是浓重，知觉上告诉他，对面这人不是普通的泥腿子。
“看你这气质——”
桂涵最终还是开口了，“你倒不像是一般的贼人强徒，反而…”
“你是官军？？”
“以前是。”陈连升的心中没有半点波动，甚至眼帘都是低垂的，只是重新坐直了身子，稍稍调整着呼吸。
“武将出身？”
“以前是。”
“我们见过吗？你莫不是南阳本地的将领？”
“我只是南阳的小将领而已。”
“那既然是武官，是我大清的武官，为何，那为何——”
“为何？？呵呵——”
陈连升直接打断了桂涵的话，冷笑几声之后，才猛然开口道，“那满人何曾把汉人当做自己的子民？”
“说是满汉一体，但是呢，连皇帝老儿都做不到？他们满人从骨子里就是瞧不起汉人。”
陈连升这话说得极为大声，自然也让桂涵，以及他周边的人听到了。
“你是汉人吗？”
突然间，陈连升问向了桂涵。
“呃——”
面对这个问题，桂涵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不，他是知道答案的，但是他有些不敢，或是不愿意回答了。
“你们呢？那你们呢？”
陈连升直接坐在马背上，而后伸出刀，就指向桂涵边上的骑兵，“你们父母可是汉人？”
“你们都不说话，那便是都是汉人了！”
陈连升这时候哈哈大笑起来，“可笑，可笑啊，你们这些汉人，居然帮着满人，帮着外人去打汉人！！”
“你们还是汉人吗！！”
一声怒吼从陈连升的口中冒出，而后炸响在桂涵等人心中。
“你——”
这一刻，哪怕是桂涵，哪怕是身处行伍十几年的桂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说无益！”
桂涵直接爆喝一声，想不通的事情，他就不想，“汉人有个屁用！能有银子花吗？能有娘们玩吗？？能让老娘颐养天年吗？”
“不能，都不能，如果是这样，我希望自己是满人，是满人！！”
桂涵的话响起，让陈连升的心中多了几分厌恶。
原本，他还希望能收服此人，毕竟这兴中社发展太快了，需要太多人才了。
这能指挥骑兵的将领可是稀缺人才。
只是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想了。
“那你就去死吧！！”陈连升的脸色顿时变得狰狞起来，他深受徐明的影响，对于那些汉奸，尤其是投向满人的汉奸最为痛恨。
“找死！”
桂涵也是一声怒喝，不过，就在就在他收拾心神之际，却听到自己手底下的骑兵突然发生的骚乱。
他扭头看去，后面的骑兵队列已然被贼子杀穿了。
自己陷入了前后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