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的冲锋，并不是一下子就加速的，而是一步步提高马速的。
若是拔高视角来看，可以发现整个兴中军第一师的骑兵营，被分成了两个部分。
前面一个部分，成两个箭头的队列。
而后面一个部分，人数上少了很多，而且还停滞不前。
至于前头的这两个箭头，自然就是曾天养和陈连升所带领的队伍。
而这般气势汹汹的队伍，自然也是被跟在后面的清军看在眼里。
“好胆气啊！”
桂涵骑在马背上，看着远处朝着自己奔来的骑兵队伍，不由得泛起些许嘀咕。
这些人这么猛的吗？也是这么刚的吗？直接选择跟自己这些正规军对抗，他们是哪里来的胆气？
要知道骑兵可是个技术类型骑兵。
这些人想来一个月前，都还只是泥腿子吧，如何能玩得转骑术？
现如今，这些人能够安稳骑在马背上，都已经让桂涵出乎意料了。
“等等——怎么人数少了不少。”
桂涵是老将，是宿将，自然培养出不俗的眼力。
哪怕是在战场当中，但是通过手中的千里镜，还是快速估算出面前正朝着自己冲锋而来的骑兵数量。
“不过五百人？”
桂涵的脸色就是一变，随后便是一股怒气上泛。
多少年了，自己还没有遇到过这般子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人。
若是人数上占优势也就算了，可是如今？？
自己这边是八百人，而对面不过是五百人。
“怎么敢，这些个泥腿子怎么敢的！”
桂涵的怒吼声响起，而后也猛地一挥手，率先领着大队人马开始冲。
开玩笑了，若是这五百人都吃不下，那么自己这八百官军还有什么脸面担着提标马兵的名头。
原本他还想着要不要用远程火力，像是鸟铳去消耗一波的，但是现在看到对面直接莽。
他便明白了，看来对面没有能人，而且对面那帮子贼子应该是之前的胜利太多太轻松了，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
虽说曾天养并不清楚对面的清军将领在想些什么，但是一见到对面的清军骑兵也朝着自己这边冲过来之后，脸上便露出笑意来。
“呵呵——”
曾天养又是一阵冷笑，而后猛地高伸右手，先是握拳，而后猛地一松开。
边上看着的骑兵瞬间知晓意思，直接分开。
而与曾天养保持在差不多一箭之地距离的陈连升，在听到马蹄声变化之后，扭头看去，发现那曾天养的骑兵队伍分开了，当即便是一笑，而后直接嘴中发出口哨声，带着手底下的骑兵队伍变化路线。
原本是笔直的，但是在口哨声过后，便开始呈现曲线，那看之后的方向，正是直指对面清军的侧翼。
“策马！！”
高亢的声音从曾天养嘴中冒出，不过，很显然，哪怕他的嗓子再大，在战场当中还是没有半分作用的。
不过，很快——
“咚——咚——咚——”
急促而显得响亮的鼓声被敲响，掩盖掉了奔腾的马蹄声。
那是一直跟在曾天养边上的传令兵直接敲响了跪在马背上的牛皮鼓！
而在曾天养的队伍后面，蓦然间冒出一支骑兵来。
不，没有兵，只有骑！
数百匹战马在两侧的骑兵的簇拥下，宛如夹心饼干一般只能往前突进。
而在这些战马的身上，在马腹的左右两侧都绑着一根极长的竹子，那竹子前头还装上了铁矛头。
对于这奇特无比的物件，曾天养自然是知道的。
此刻，曾天养已经退到了战场的角落，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不断加速，在自己面前掠过，而后奔向前头的战马群。
这是他想出来的长枪阵。
骑兵当中的长枪阵。
每一根竹子其实都有着两丈三尺长，远比一般清军所用的一丈长枪要长得多。
这战场之上，本就是一寸长一寸强。
再加上这马速，以及前端包铁的尖头，曾天养对于它们的威力很是期待。
其实，这些东西，曾天养是打算给人用的。
没有错，就是人来拿着这两丈多长枪。
若是给他时间再久上一些。
那么他便有信心将自己手底下的人培养出夹枪冲锋的能力。
但是现在不行。
所以这些两丈多长的所谓长矛，都是被绑在马背边上的两侧。
数百匹绑上长矛的战马，像是一把打开的扇子一般，缓缓在大地之上张开扇面。
“该死，该死，迷惑我们的，居然是在迷惑我们。”
正在策马狂奔的桂涵自然也是见到了这一幕，顿时整个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现在两支队伍当中已经不足一箭之地了，对于对面的情况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那朝着自己奔来的大量战马，其马背上是没有人，而两侧却是有着长矛，远超一般长度的长矛。
那亮光一闪一闪，说明这长矛上面必然还包着铁。
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面这些个泥腿子会想出这招来。
这些个贼子是真的聪明！同时也是有着极大的魄力的。
要知道，这一匹战马，少说也是十几两银子，若是在内地可能还要更贵。
在他想来，这些泥腿子出身的贼子又怎么可能会舍得呢？
可是如今——他错了。
桂涵知道自己错得离谱，这些泥腿子知道他们自己可能玩不了架枪冲锋，便直接也不架枪了，而是改用用马承载。
“全军偏向右侧！！”
桂涵也是老将了，对于突发的情况也是有着应变策略的
这彼此距离不过一箭之地，想要直接放缓马速，或者撤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反而会造成更大损失。
这箭在弦上了，不得不发。
所以能做到的就只能转向，虽然面对那对面如同扇子一般的冲击阵型，自己这边必然会死掉不少人。
但是，这也比正面冲击来得好。
只是——
令桂涵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扭转马头，带着队伍往那右侧转向的时候，却是看到了自己根本不想看到的一幕。
骑兵！
又是一支骑兵。
而且这支骑兵正迎面朝着自己冲来，并且这马速也已经缓缓提上去了，颇有着几分气势，显然是冲锋已久。
桂涵的心中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自己这是完全掉入对方的圈套里面了。
先是示敌以弱，而后又是以五百冲锋激起自己的胜负欲，等到自己也跟着一并冲锋之后，再祭出那类似于战国田单火牛阵一般的战马阵，还有着长枪，来正面撕破自己的阵型。
并且还预判了自己的预判，知道了自己会转向。
而左边是林子，根本展不开骑兵，只能转向右边，便在右边也布上骑兵。
不，那右边的骑兵，应该是之前的另一个箭头骑兵，啧啧，真的是爷卖崽田啊，完全不吝啬马力。
不然，那贼子的骑兵，也不可能会绕个大圈后，还能与自己等人碰面。
高，实在是高！
想明白一切的桂涵，嘴角扯出苦涩的笑容，没有想到了，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终年打雁，居然还会被雁给啄了。
“冲！！”
桂涵虽说心中很是苦涩，也预感到自己的结局不会太好了，但是他作为一个将领，哪怕是为满狗卖命的将领，其实还是合格的。
至少这心理素质是有的，他没有放弃，也没有选择像文官一般直接跑。
而是铮的一声，直接抽出腰间钢刀，扭头看向了身后的骑兵队伍。
“兄弟们！”
桂涵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狰狞了，脸色更是变得极为通红，“想不想活命！！”
桂涵已经看到了对面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骑兵，那是短刃，也就是说自己还能跟对面人拼刀子。
但是若是遇到那长枪，那一捅一个窟窿眼，完全不吭声啊。
所以想要减少损失，最好的法子，就是要加快冲锋，朝着对面使用钢刀的骑兵。
“兄弟们，横竖都是一个死了！！”
桂涵也不管后面的人有没有听到，也不管自己这声音会不会被马蹄声所淹没掉，他现在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们冲，往前冲，临死了拉垫背的！！”
这话一说完，桂涵也就不再理会了，因为战场当中一旦真正发生了战斗之后，那是完全顾不了太多的。
“驾——”
桂涵猛地一踢马肚子，让胯下战马带着自己冲上去，而身后的众多骑兵也跟着一块了。
只是，一切都显得有些晚了。
桂涵都还没有跟陈连升的骑兵相碰撞，那绑着长矛的数百匹战马已经来到了桂涵的后队。
“轰——”
阵型相碰之间，只觉得时间在那么一瞬间停滞了，所有人的耳边都在这一刻，仿佛听到了闷雷声在耳边翻滚，一直钻入到脑中。
而片刻之后，时间才恢复流速一般，战马的嘶鸣声，兵勇的哀嚎声，这两类声音交织在一块，构成了战场钢刀主旋律。
桂涵心疼地闭上了眼，他自然是听到了这些个声音，但是他没有回头。
其实哪怕是没有回头，他也知道自己这支骑兵，又是后队，必然是损失惨重的，哪怕没有百人，在这第一波也至少几十人要死。
但这还只是第一波。
桂涵何尝不明白对面贼子的想法，利用长枪阵冲开队形之后，那之后的骑兵便会跟上，自己的桂字营还会迎来第二波，乃至第三波损伤。
少说两百人，不，三百人都不一定能打的住。
一想到这个，桂涵的眼睛都变得血红一片了。
“该死！该死！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