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这潼关不是好取的啊。”
段琨的提醒，并没有让徐明有什么意外，他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叫你过来的原因。”
“相较于段永福来说，你在清军当中的资历更深，官职更高，想必对于潼关的防务更是了解。”
“是这样没有错，书记。”
段琨迟疑片刻，但还是最终选择开口了，“书记，你可能不了解潼关，单知道那守军防务是没有用的，它还有天险。”
“你且说说看，”徐明虽说对于潼关自然是了解的，但是也正因为了解，才要让他说一遍，这样才好相互验证，来看看他之后所说的防务是否正确。
“书记想要轻取潼关，是很难的。”
段琨摇了摇头，先是否认了徐明的想法。
开玩笑啊。
这潼关不是在底下的，而是修建在塬顶的。
所谓的塬，其实就是黄土高原上的一块块小高地。
说小，其实也不小，像是白鹿原，就有着好几个县城这般大。
“潼关修在南塬之上，单这塬便有着差不多百丈高，往北则是靠着黄河，而潼关的东西两侧则有着沟道。”
段琨侃侃而谈，他虽说不是潼关一带出生的，但是作为南阳府的都司，对于周围的地形还是极为熟悉的。
“往东的那条，叫远望，而西边的则是禁沟。”
“嗯——”
徐明点了点头，这些内容跟自己后世所熟知的完全一样。
虽说这潼关的地址因为整个地形的变化，而发生过多次迁移，但是唐宋时期的潼关，自从建成之后，一直到如今都是没有变动过的。
而那禁沟之所以叫禁沟，就是因为当时定都在关中的唐朝，将整个潼关西沟都给禁行了。
“在那禁沟一侧，还有着十二连城，每个连城都有兵勇守着。”
段琨说到这摇了摇头，“可以说，这攻打潼关远比攻下南阳城要难。”
“嗯——”
徐明再次点头，“说一说这防务吧。”
“呃，好——”
段琨停顿了下，顺势抬头看了眼徐明，“潼关不同于南阳，南阳设镇，而潼关则是低个等级，设协。”
所谓镇协都是清朝对于军事管辖区的划分，相当于后世的军区，军分区一般。
“那潼关协，原本属于固原提督，在去年才重新再次改隶到西安镇标。”
段琨微微思索着，在脑海中找寻着记忆，“现任的潼关协副将，还是黄瑞。”
“此人在三年前就已经是署理了，第二年便直接去掉了署理二字。”
“黄瑞？”
“对的，此人资历深厚，乾隆四十三年，中了武状元。”
“呵呵——武状元。”
“是的，此人武艺很是不错，其统辖的兵力，满编之下有着六百一十人。”
段琨先是称赞了黄瑞下，而后便开始具体讲起了兵力部署，“其中城守兵，三百一十二人，这部分人，战力没有多少。”
很正常，能野战的军队，必然是比只会守城的队伍要强上不少。
“马兵一百八十人！这是潼关协当中，最强的一支机动力量。”
段琨说到这，面色稍显得凝重，“还有两千乡勇，也在这潼关当中，若是他们只是守城，那么攻城只能是持久战。”
“这部分兵力，倒不似副将管辖，而是归属潼关兵备道管辖，不过这兵备道是文官一职，我倒是不熟悉。”
“持久战——”
徐明知道段琨的说法是对的，对于自己当下来说，攻城是最为不利的，因为没有大火力的武器，攻城的器械，或是火炮，自己手中没有一件。
“我们想要攻下，还需要防备潼关城上的火炮。据我所知，这城墙上，起码有着十二尊火炮，那火炮能射出两里，起码！”
“哈哈哈——好，我明白了。”
原本坐在地上的徐明，站起身来，用手随意拍了下屁股，“段琨，你的好意我清楚了，这潼关很难打啊。”
“是的，书记。”
“好了，我自有安排，你们只管听从我的指令即可。”
徐明并没有透露太多信息，而是继续下令赶路。
“这——”
段琨的脸色微变，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嘴了，在他看来，这徐明徐书记一定是被最近的胜利给冲昏了脑袋。
根本是听不进去忠言。
不过，段琨的这一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
“书记，这不是去潼关的路啊。”
面对这一日之内见了三次面的段琨，徐明不由得轻笑出声，而后翻身下马。
现在的他，骑马已经很熟练了，当然了，让他做些高难度的马术表演还是很困难的，不过，单纯的上下马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你先起来说话。”
徐明将段琨亲自搀扶起来，而后带着笑意道，“我自然是知道不去潼关的路，我也没有打算去潼关啊。”
“啊？”
段琨懵掉了，而后瞬间回过神来。
这必然又是面前这个书记放出的烟雾弹。
你不相信我。
这话，段琨他差点脱口而出，但是下一瞬间就被他重新咽下去。
对方不相信自己，也是正常的啊，这昨天还是清军阵营，喊打喊杀的，现如今就隔了一天，又怎么可能交心。
若是这样就交心，那段琨反而会担忧此人适不适合当自己的头了。
“我放出消息来，只是迷惑。”
徐明这时候才将计划全盘托出。
只因为现在距离自己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对于段琨，徐明自然是不信任的，同时也不会去直接信任那预备营当中的士兵。
开玩笑，这些士兵虽说是自愿留下来的，但是难保没有想要卖情报给清军的人。
所以徐明就估计说了好几次假消息，这些假消息就是要通过这些人传播出去，从而迷惑掉敌人。
“我打算奇袭信阳协。”
“信阳协！”
段琨此刻完全明白了，这应该就是徐书记最终的目的了。
同时，段琨也算是真正明白了，之前书记所说的关门打狗是什么意思了。
若是攻下这信阳协，也确实是关掉了南阳的大门。
这信阳协当中，又以鲁阳关、方城垭口两地最为要紧，这两地就是整个南阳北部的门户。
大军想要过境，就绕不开这两地！
“信阳协就一千七百人。”
徐明的语气当中带着些许自信，“而且这些人，都不算什么精锐力量，更要紧的是，他们是防外，而不防内。”
“我们从内部出发，击破更是容易，将这信阳协拿到手中！”
徐明一边说着，一边还直接在空中虚握了下拳头，“南阳便唾手可得！”
“至于潼关——”
徐明的语气变得低了些，“那潼关是关中第一险要关口，我拿什么打，眼下连大炮都没有，不过，这潼关不一定只能从外部攻下，更可以从内部击破！”
“那书记，我们这来回行军？”段琨没有在意徐明后面的话，只是开口询问起自己心中的疑惑。
“除了我刚刚所讲的迷惑。”
徐明并不介意多解释几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拉练。”
“拉练？”
对于这个词语，段琨是有些陌生的，但是这不妨碍他进行理解。
“是的，就是为了拉练，锻炼他们的服从度，当下我们这支军队，最缺的就是时间，也最缺组织性和整体性！”
徐明的话语在段琨的心中激荡着，“所以拉练便是最好的方式！”
“天才的想法！”
这一刻，段琨算是真正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何能让一支庞大军队听令于他了，也明白了为何他能打赢战了。
这战术上的来回切换，是一般人想不出来的，而且这来回切换更是需要对于军队极高的掌控力。
这战术思维外加对于军队的极高掌控，才决定了徐明的计划能够成功。
信阳协，其实整个地理位置非常要紧，地处豫鄂两省的交界地带。
两山夹一川，自身的地形优势也非常明显，哪怕是天下名关之一的武胜关，也都在这信阳协的辖区内。
武胜关，义阳三关之一，算是整个中原地区为数不多的险要关隘！
但是信阳协却并不太受重视。
包括副将，之前都是由南阳镇的镇标中军副将兼任的，并不在信阳。
此刻留在信阳协内的最高武官，按着徐明所得到的情报，也只是一个守备，而下面就是千总和把总了。
当然了，现在因为有着牛亮臣他们在整个北方肆虐，所以信阳协也增加了几个经制外委。
就在徐明等人朝着信阳协进军之际，信阳老城的官衙当中。
信阳协的守备，马济胜，此刻正一脸铁青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信使。
“你说那贼匪朝着我这边过来了？”
“是的！马守备。”
跪在地上的一个兵勇再次抱歉道，“我们巡检一见到这队伍的踪迹，就派小的过来通报了。”
那兵勇所隶属的，乃是明港巡检司，负责扼守官道，负责稽查。
而整个信阳协当中，还有一支巡检司，不过不是在官道上，而是在淮河的渡口处驻扎在长台关一带。
“他娘的，我手中没兵啊，这还打个屁！”
马济胜心中极度抑郁，因为南阳镇标的全军覆没，甚至就连城守营都没了一半，所以那南阳城的嵩知府就把原本调给自己的兵都给抽走了不说，还顺带着把这个全军覆灭的消息给散了出去。
所以，现在的马济胜颇有几分无奈之感，一方面兵少了，一方面军心乱了！
这还如何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