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苦大会,在黄昏时分召开。
并没有选择之前所说的晚上,主要是为了省下些木头。
虽说身处在深山当中,柴木不缺,但能省就省。
整个解河村,空地周围的泥夯房子,基本都被推到了,掩盖掉了之前的排泄物。
当然了,生石灰事先已经铺上一层了。
同时,新房子也将在这原有的基础上重新建设起来,只是时间短促,现在还是一片废墟。
也正因为推到了大量房子,所以整个空地显得更大。
第一次诉苦大会,在这片废墟之上召开。
一处土堆之上,被临时铺上几根木板,搭起了个临时台子。
此刻,一个老汉,正一脸喜悦,肩头处扛着一个木头牌子。
那牌子上分明写着一行大字,贫农福贵分得土地十一亩。
当然了,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都不认得这行字写了什么。
那老汉,也就是福贵,就好似后世巡展一般,昂着脑袋,挺着胸,在那临时台子上,来回走着。
而台下充当观众的,则是众多俘虏,乌泱泱地直接在地上坐了好几百号人。
而周围站着的,则是村民和隶属于兴中社的武装,他们散布在四周,紧紧看住了中间的俘虏们。
虽说这些俘虏们也都是社会的末等人,全部不识字,但是他们能听得懂话啊。
“我晓得吃过晚饭要开会,让我给你们这帮子小崽子们说下什么土断。”
福贵在台上大声地说着,台下一片安静,很是认真地听着。
“我说,我哪里晓得啊,我就只晓得土断是对我们这帮子土里长的庄稼汉有好处,很有好处。”
“我老汉活了大半辈子,有田了,居然有了属于自己的田!”
福贵的脸上展出极为灿烂的笑容,满口的大黄牙更是直接全露了出来。
“十一亩啊,都是兴中社分给咱的!对了。”
福贵说到这,还将肩头上扛着的牌子给拿了下来,很是宝贝地抱在胸前,“还给咱地头,咱的地头上插了个牌子。”
“这不,听到有大会要开,我就赶紧把原本插在地头上的牌子给拔掉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这块牌子上。
一双双目光都盯向了台上,哪怕他们不识字。
其眼中所包含的情感却是不同。
中间的那些个俘虏,他们出身也都是贫农或是无地的佃农。
毕竟若是有钱有权有地,也就不会参加什么保丁或是弓兵了。
因此,在得知这什么解河村的村民,居然有了自己的土地,一个个顿时羡慕起来。
要知道,原本这些个村民都是跟他们一样的,但是现在呢,他们成了有土地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口中的什么兴中社。
一时之间,所有俘虏的心中,不管是谁,一个个都是心思滚动,想要加入到兴中社。
而周围看着那些俘虏的解河村村民,或是第一师第一团第一营的士兵们,一个个心中则满是骄傲。
“贫农…”
“福贵…”
“分得…”
“土地十一亩。”
福贵是个道地的农民,根本不识字,但是当初龚自珍手把手教他怎么念,他也记在心里了。
如今更是一个字一个字,拿着手指,一边点着一边读。
这一番话一出口,顿时引起台下众多俘虏的激烈反应,一个个都是猛地伸出手,想要出言说话,当然了,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只因为徐明等人事先已经交代过了好好开会,不能站起来,更不能大声喧哗,有事只能举手,高高举手发言。
而这一幕,自然也被站在屋顶上的徐明所看到,不由得勾起笑意来。
“看来这大会效果真是不错啊。”
徐明虽说对于后世的红匪没什么好印象,但不得不说这个他们创出来的法子,很是好用。
不单单能用在扩军上,更是能够用在整军上。
在安抚军心,招募士兵上有着奇效。
想要能真正完成大业,就必须要有一个很是明确的指导思想,或是革命上的一个完整纲领。
那所谓的反清,恢复中华,只是最粗的,最广泛的,很空洞的最终目标。
占据当下社会最为广泛力量的不是什么读书人,也不是什么工人,而是最为朴实的农民。
而农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有土地。
现在这个诉苦大会,就是告诉别人,跟着兴中社干,就能分到土地,同时也让那些人明确自己的敌人是什么。
那就是所有地主,只要是跟地主有关的,都要被干翻。
这就是这次诉苦大会的核心要义。
“书记这个法子真的好啊。”
葛云飞赞不绝口,他现在是对于徐明是越来越敬佩了,同样的,也是完全看不透了,有时候,他都在想,这徐明是不是真的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这种想法,以前他是觉得很荒谬的。
但是如今,他再次看向了徐明,不由得有些认同这个说法了。
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无法解释这些事的出现。
“等效果吧,炫耀完毕之后,就是让那些俘虏诉苦了。”
徐明还是比较谦虚的,虽说也很高兴,但还是忍住了,而是选择继续看下去。
这大会开的时间很长,原本就打算就花一个时辰左右的。
但是最后,一再延长,尤其是后面那些个俘虏们的上台,更是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就止不住,根本就没有停止的征兆。
一个个都在台上,直接说着自家所受到压迫。
前一个人说,自家租了地主家的地,一年下来,收了差不多六十石,但是最终光是交给地主家地租,以及官府的各种税赋,就用去了五十来石。
剩下的十石,要满足一家人七口人一年的口粮,还要留出粮食来,留作明年的种子粮。
这每年下来,没有一天是吃饱饭的,基本上都是一天饿一顿的状况。
这日子完全没有盼头,若不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他也不会去选择当个保丁。
因为当保丁的时候,还能领份口粮,虽说一天也就是三个发硬的窝窝头,但也比没有要强啊。
这人刚说过,后面一个人便迫不及待地上台了。
此刻,这周围看着的士兵或是村民,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他麻利地上台,直接也讲了自己家因为自己妹妹出嫁,向着地主家借了两斗米,三尺红布。
结果等到来年的时候,居然就被地主家派人,将自己家仅剩下的一只老母鸡给夺走了。
一个个悲惨到极点的故事讲述出来之后。
所有俘虏也慢慢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同时也隐隐约约明白了,这诉苦大会的目的了。
等到诉苦大会结束之后,这天色居然都快要蒙蒙亮了。
这实在是出乎徐明等人的意料。
所有,是所有俘虏,都上台了,都上去讲述了自己所遭遇的苦。
人生实苦,这话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错。
而天亮之后,想要报名参军的人更是几乎所有。
哪怕是秉承着去留自愿的原则,还是无法阻止住那些想要参军的人。
“书记啊。”
响午时分,葛云飞和龚自珍两人,顶着个好大的黑眼圈过来,“实在太多了,超过预料了。”
“书记,现在哪怕是淘汰掉最次的一批人,这合格的人,也就是能跑完整个村子五圈的人也是很多,起码六百人。”
“并且很多人都是咬着嘴,爬也要爬过去的。”
龚自珍在边上补充着,他太了解这土地对于百姓的诱惑力了。
“六百人??”
徐明难以置信,“这俘虏没有这么多吧。”
“是的。”
葛云飞苦笑了下,“之前留在村子里的那些附近的村民,很多人也要参加。”
“这——”
徐明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平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若是收下这些人,那就是要破一千了。
再加上原本留在兴中社的人,以及勤务营的人,那就是一千多人了。
这样的发展势力,让徐明有些心惊,要知道,这时间实在太短了。
半个月,来到桐柏山区的徐明等人,半个月都没到,就从两百来号战兵直接干到上千战兵,这是翻了五倍!
“干了!”
徐明原本是想着奉行精兵政策,但是大浪掏沙,才能出金子。
这沙子要多,才能出更多的金子。
“这六百人都收下!”
徐明直接定下了基调,“六百人,挑选体能较好的五百人,编入第一营,其他人编入勤务营。”
徐明并没有开第二营,这一点出乎了葛云飞和龚自珍的意料,不过,很快他们也反应过来了。
那就是兵有,但是将没有。
“这五百人,都编入到各个步连和马队当中。”
徐明稍稍思考一下,“每个步连都增加一百人的编制,而后马队…也增加一百人吧。”
现目前马队并没有这么多马,只有七十来匹,但是人员编制却是达到了一百五十人,也就是说有着一大半人是没有马骑乘的。
“那一百人,想来也是不会骑马的。”
徐明自然有着自己的考虑,后期将那南阳府的两千匹战马给抢过来之后,这马匹就不需要愁了。
所以现在,多去培养些种子是很正常的。
“让他们先去找到高处的地方,练练胆子,而后在空闲的时候,与人轮班骑乘,采取一人帮带一人的方式,早些带出来。”
“是,书记。”
龚自珍和葛云飞自然点头应下,现目前的他们对于徐明,已然是完全信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