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景总兵说得哪里的话,不让他出兵,怎么会是惜才?我倒是觉得齐慎齐游击说得在理啊。”
这时候,嵩泰倒是开心起来了,“是要出兵,这军国大事,耽误不得,你说是不是啊,景总兵。”
妈的,被人当枪使了。
景安的脸色更加阴沉起来了,看向齐慎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善。
“兵力准备不足,还是需要缓一缓的。”
景安不可能直接拒绝,这样他这个官也就当到头了。
“总兵,我左营现如今可抽出五百人。”
齐慎直接一句话补上去,再次将景安给逼上了墙角,此刻的景安恨不得直接一马鞭抽过去。
妈的,就你能显摆对吧,拿什么打,拿老子的兵去打,打赢了功劳归你小子,打输了,老子以后还拿什么立足在南阳。
兵是景安立命的根本,这点他看得很重。
“好呀,好呀。”
嵩泰就是等着这句话,直接顺势而为,“看来兵力是足的,我亲自跟河南巡抚禀报,就说这南阳城已然准备好了平叛的兵力了。”
“嗯。”
那河南巡抚是景安的上级,本来是通过兵力不足来搪塞过去的,但是现在不行了,所以必须要上。
“好!”
嵩泰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忧色,他现在很开心,很开心能出兵。
在他看来,那些夺去军马的人,无非就是些泥腿子,一旦大兵压下,他们便只能逃命一条路,这军马也就能追回,自己的脑袋和乌纱帽也就能保住,这是极好的。
“左营五百人,本府我调拨城守营五百人过来,另外,这等到了叶县还有一千乡勇,少说也是两千人。”
“景总兵,你那右营能出多少?六百人想来是有的,本府算了下。”
嵩泰现在快人快语,倒是不复之前的犹豫寡断,反倒是显得有几分干练起来,“好了,这巡检司和马快衙役动不了,不然怎么也给你凑齐三千人。”
“那事不宜迟,今天就出发吧?”
后面两句话,很显然是对着齐慎说得。
齐慎刚想要抱拳应下,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等等——”
只见景安缓缓踱步过来,那官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一个游击,之前是带着人来了?是想要冲击府衙吗?”
景安看向齐慎,眼中的厌恶之情几乎是浓烈到了极致了,他也准备撕破脸皮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齐慎和那嵩泰搁这唱双簧!
而且这齐慎,这是想要捞功捞过界了!
敢情自己就是被戏耍的主!
“我是总兵,而你身为游击,仅有统兵权,无调兵权,却一直吵着要出兵,是要挟我吗?胁迫上级,冲击府衙,你该当何罪!”
一连串的发问,直接从景安口中冒出。
“景总兵,你这一直不出兵,我告到河南巡抚那,可就是一个纵贼的名头。”
“我已经跟巡抚说过了,兵力不足,不足!”
“呵呵,兵力何来不足,两千人,还对付不了一帮子土匪?”
齐慎说到这,眼睛瞟向景安,“你因循怠玩,延误战机,我要向上告你!”
当然了,齐慎还是有着些许自知之明,没有将景安这几年私吞军饷这件事爆出来。
而见到这气氛开始僵硬起来,嵩泰挺着大肚子,急忙打圆场。
“出兵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了,那么你们二人就该合力剿贼!不需要再彼此告来告去。”
“这样吧,行伍之中,多有劳碌。本府另外加征剿匪捐,作为尔等的额外月粮,等到你们凯旋而归,每个兵勇少说二两银子!”
最终的出兵还是被定下来了。
约摸着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府城内开出一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奔向那已然沦陷两日多的军马场。
队伍前方,齐慎骑马走在前头,而景安则是领着自己的六百右营,作为押阵跟在后边。
“齐兄!齐兄——”
一道声音传入到齐慎的耳中。
“哦,是段老弟啊。”
齐慎扭头看去,只见一人拍马从后面赶过来。
被齐慎称为段老弟的,正是段琨。
此人是武进士出身,现如今是左营都司。
“齐兄,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段琨来到齐慎边上之后,便压低着声音开口道,脸色更是有些差。
“但说无妨,段老弟。”
“齐兄,你想要立功是好事,但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不妥?”
齐慎的眉头直接皱起,“有何不妥。”
“这身家性命全都压在这次平乱上,若是出个…”
段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齐慎挥手打断了,“段老弟,你可知道我如今几岁了。”
“呃——”
“我今年三十八了。”
齐慎就没有想过让别人回答,而是直接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十六岁,我十六岁就考中了武秀才。”
“可是如今呢,哪怕这游击,也只是署理,还是今年嵩知府上来之后,给我提上去的,不然,我还是个都司。”
“乱世出豪杰,军人以战功傍身,我必须要搏上一搏。”
“齐兄,这军马场的那些人,怕不是一般的强徒可比拟啊。”
段琨开口道,而后又停顿了下,“自从当今的皇帝登基以来,这民变就没有停过,这也是齐兄所说的乱世,而这乱世当中,你选择了匡扶吗?”
“段老弟是什么意思??”
“齐兄——”
段琨再次将声音压得更低了,“那满清不长久的,之前还被人直接攻入皇宫,几个皇子和皇后都被杀绝了,这是汉唐宋明未有之事。”
“再想想,再想想。”齐慎的心中微动,但口中却是迟疑地回复。
与此同时,在那军马场所在的那片谷地当中,兴中社骑兵营的操练正在进行着。
“缓步!缓步,都给我缓步。”
近乎嘶吼的大喊声传来,曾天养正扯着脖子大声喊着。
而在不远处,大队的骑兵,排着还是有些乱哄哄的队列,在往前冲。
不,不能用冲字,用簇拥两个字更好。
每个骑兵,他们胯下的马匹速度都不太一样,有些人更是挤在一块,都不知道往前还是往后。
曾天养见到这一幕,双眼瞪得凸起,再次破口大骂起来,“他娘的,长耳朵了没,都放缓,放缓,把你胯下的马当成娘们来,你们温柔点,爱惜点,使这么大劲做什么!”
“毛民,对,就是说你呢,你好点骑,不要挥鞭子,就踱步,踱步!”
“徐书记,你速度也慢点,保持住,很好,跟其他人保持队列。”
徐明此刻也在队列当中,颇有些勉力地控制着缰绳。
他也要练,没法子,想要在这骑兵营当中待下去,并且统领整个骑兵,那么自己的骑术必须要说得过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理,所以徐明愿意抽出时间来,跟着曾天养一并去训练。
至于陈连升,虽说他也会骑马,并且这几天下来,带起兵来还不孬。
不过严格程度,还是比不上曾天养。
而且其性格也不像曾天养这般耿直到只剩一根筋。
所以徐明担心自己若是留在陈连升的小右队当中训练,只会让他放不开手脚。
所以徐明便选择了曾天养。
曾天养一边高喊着,一边骑着马来回在大队骑兵边上来回跑。
而整个队列也开始慢慢成型,至少队伍的速度整个都开始慢起来了。
这骑兵打战,不是一味地冲锋了事,必须要时刻注意着马力的消耗。
所以但凡是正常的骑兵将领,在两军交锋的时候,都会选择用慢跑来缩短双方距离,等到了最后的一段距离,才开始冲锋。
“好!兄弟们,我就知道你们是好样的!”
又是一声赞许声从曾天养口中冒出。
“现在,箭形队列!”
对于这支合起来不过六百人的骑兵队伍,两个队长商议了之后,一致将其定位成机动步兵和前哨探查。
相较于黑龙江马队或是清军的其他马队来说,自家的骑兵队伍实在是太过于稚嫩了。
骑兵都是刚刚脱产没有多久的百姓,哪怕是到了今天,也是需要曾天养反复去讲,去操练才勉强成型,所以不可能硬碰硬,只能先发挥骑兵的机动性。
对于这一点,徐明也是深表认同的。
在后世,或者说在十九世纪的军队当中,不管东西方,步兵,骑兵,炮兵三者都是最为主要的兵种。
虽说讲究协同作战,三者看起来都一样,但其实地位还真不同。
骑兵相较于步炮来说,还是要低个小级别的。
炮兵以火力称霸,步兵以全面居中,而骑兵则像是奇兵,开始往辅助方向退去。
但不可否认,骑兵的作用还是极大的。
就在队伍再操练之际,原本被撒出去作为前方观察哨的小股骑兵,纷纷从谷口处涌来。
不多时,便已经靠近正在操练的队伍当中。
而身处队伍当中的徐明自然是看到了这一步,当即一个伸手,将手中木枪高举过头,只是瞬间,徐明所在的队列便缓缓停滞了下来。
而周围的骑兵队列也是如此,就连曾天养也是停下了步伐。
“书记?”曾天养投来了询问的目光,不过很快,他便知道了,因为他也看到了谷口处涌来的前哨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