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绮霜死死盯着那个画册，良久才怔怔问道：“这是什么？”
“是徐老与百里姑娘的……”画册中的女子单从面容上无法区分阿兰与百里红，但画中女子的耳后有杜鹃花印记。
颜绮霜惊骇不已地望向杨惠，“不可能。”
整本画册每一页画的都是徐文仲与百里红缠绵景象，明眼人都知道这代表什么。
“是有人故意画了这些画来栽赃老师！”颜绮霜望着杨惠，眼中满是愤恨，“那个人其心可诛！”
杨惠定定地望了颜绮霜半晌，喃喃道：“我观这本画册，应是出自均山先生之手……”她顿了顿，“只要找到均山先生，或许就能问清事实真相。”
颜绮霜忙点头起身，“好。我这就去找他！”
可是均山先生的下落并不好找。杨惠特地告假，陪颜绮霜去了所有卖过均山先生画的画铺，发现并没有人见过均山先生。
均山先生所绘丹青不多，但每一幅都是绝品。前几年一直是由一个中间人将均山先生的画，送到各个画铺售卖。但这一年多的时间来，均山先生没有新画产出，目前市面上卖的大多都是赝品。
等颜绮霜和杨惠找到中间人的家时，这才发现中间人早就搬走了，邻居也不知道搬到了何处。
两人一时断了线索，返回的路上，颜绮霜心中本就烦闷异常，还被一名形色匆匆仆从打扮的小童给不小心撞到了，险些摔倒，还好杨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小童就没那么幸运了，重重摔倒在地，怀里紧紧护着的物件也掉落在地，他忙去查看物件，发现没有磕碰到，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才起身向颜绮霜行礼道歉，“抱歉，不小心冲撞了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颜绮霜看了一眼他额上的擦伤，“怀里的东西这么重要吗？”
小童重重点头，“是新得的均山先生的墨宝，我家公子喜欢得不得了。”
“赝品而已……”
“是真迹。”小童忙解释道：“我家公子一直收藏均山先生的画，不会弄错的……”
颜绮霜和杨惠有些意外地对视一眼，杨惠温声向小童道：“小兄弟，这幅画可否借我们一观？”
果然是真迹。
颜绮霜和杨惠按照指引，来到了小童所说的那家画铺。
但是画铺的老板也并不知晓均山先生的下落，只说，“给店里送均山先生墨宝的是他的婢女姓洛，住在何处我也并不知晓……”
不过她们还是根据老板形容的洛姑娘的样貌，最后打听到了她的住处，是在城郊一个偏僻村子里。
那是一处有些简陋的小院，院中的架子上摆放着刚洗净的各类画笔，有些笔端还渗着水，旁边散落着一些沾满颜料的笔，看起来像是刚洗了一半被打断了。
屋门虚掩着，整个院子极为安静。杨惠和颜绮霜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便推开了房门，屋内空无一人。
两人只好退了出来，颜绮霜刚转过身，突然指着东边道：“那里有人影！”
是一道匆忙逃离的女子身影。
杨惠和颜绮霜忙向那个人影追了过去。
两人气喘吁吁地不知跑了多久，眼看就要追上了，那名女子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两人扶着一旁的大树，剧烈喘息。
这时，一道女子身影缓缓自前方的树后步出，“你们是何人？为何要追我？”
杨惠和颜绮霜抬首，入目是一张清隽的女子面容，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身着一件普通的青色襦裙，却难掩骨子里透出的清秀之气，她带着攀脖，露出修长白皙的手臂，手上和长袍上还沾染着一些颜料。
颜绮霜一边喘气一边问，“你为何要跑？”
女子看着颜绮霜道：“有人想要杀我。”
“何人？”颜绮霜问道。
女子微微摇头，“我并未看清。”她原本正在院子里浣笔，突然察觉到门口藏着一个人影，她无意中看到露出的刀尖，便慌乱地翻过墙向外跑，谁知最后追过来的竟是她们。
“我们来时并未看到可疑之人……”杨惠望着女子问道：“请问姑娘可是均山先生的婢女？”
女子闻言有些防备地望着她们，“你们到底是谁？又是如何知晓我的？”
杨惠和颜绮霜对视一眼，颜绮霜先一步开口，“我叫颜绮霜，曾是徐文仲的弟子。我们向书画铺打听均山先生的下落才知道姑娘的……”
女子闻言神色微变，没有说话。
“我叫杨惠。”杨惠顿了顿，“请问洛姑娘均山先生现在何处？”
洛清闻沉吟片刻，“他前几日出去了。”
“怎会这么巧？”颜绮霜望着洛清闻，“那请问洛姑娘，可知均山先生去了何处？”
洛清闻微微摇头。
杨惠默然片刻，“我们长途跋涉至此，可否在均山先生的住处歇息片刻讨碗水喝？”
洛清闻没有拒绝，将她们带回小院，引入房内，为她们斟茶。
杨惠喝了口茶水，将茶碗轻轻放回桌上，望向洛清闻，沉吟道：“洛姑娘，均山先生其实并未出门吧。”杨惠发现屋内只有一个人住的痕迹。
洛清闻抬眸望向杨惠，“姑娘此话何意？”
杨惠温声道：“洛姑娘其实就是均山先生吧。”
杨惠在屋内的书案上，看到了一幅未完成的花鸟画，出自均山先生之手，观上面的颜料墨迹，应是今日画上去的。而洛清闻身上沾染的颜料墨迹恰和那幅画相符，这只有作画时才会沾染上那么多。
洛清闻见被认出，便不再隐瞒，“姑娘好眼力。”
“洛姑娘可认识徐文仲徐老？”颜绮霜忙问道。
洛清闻微微摇头，“不认识。”
颜绮霜微微皱眉，“老师之名天下皆知，洛姑娘还身在宁州，怎么可能不知？”
洛清闻微微侧首，避开颜绮霜的目光，“徐老的名号，我确有耳闻，但并未见过。”
“你在说谎！”颜绮霜直直地望着洛清闻，有些急地问道：“你说是不是你故意伪造的春宫图栽赃的老师？”
洛清闻低着头，半晌后，才缓缓抬首望向颜绮霜，兀自镇定地问道：“姑娘说的什么春宫图？”
无论颜绮霜怎么问，洛清闻都坚称对春宫图的事毫不知情。可洛清闻的神情明明昭示着，她知道这件事。
颜绮霜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还欲再问时，被杨惠拦下了。
杨惠望着洛清闻道：“洛姑娘，我是公门中人，暂代长史一职。洛姑娘险些遭人刺杀，此处已不安全。我此来是为私事，并未带衙差，还请洛姑娘随我去长史府小住几日，我会派人保护洛姑娘的安全……”
洛清闻想了想，没有推拒，“多谢杨长史。”
一行人回到宁州城后，颜绮霜也暂住进了长史府。为了保证洛清闻的安全，她没有让杨惠劳动衙差，而是自己出钱雇了几人守着院子。
每天颜绮霜都会用各种方法去撬洛清闻的嘴，即便最后被颜绮霜问得心虚得不成样子，洛清闻仍咬死不知情。
五天过去了，仍没有丝毫进展。
颜绮霜也问累了，打算歇两天，看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谁知当天夜里，颜绮霜和杨惠睡梦中，突然被隔壁房间的动静吵醒，两人忙披衣下床端着灯火去查看。
洛清闻房内，各种画具散乱了一地，一名女子正握着匕首刺向洛清闻。洛清闻赤手握着匕首，苦苦僵持，鲜血顺着她白皙的手臂滑入袖中，但仍旧无法阻止女子手中的匕首一点一点欺近她的脖颈。
这时，开门声响起，昏黄的灯光映照入屋内。女子见有人来，忙收起匕首，破窗而逃。
杨惠一时愣怔在原地。
颜绮霜望着窗户的方向，满目惊骇。
屋内的洛清闻，脱力般瘫坐在地。
杨惠这才回过神来，忙端着灯火疾步跨进屋内，撕下布帛，帮洛清闻包扎手上的伤口。
颜绮霜则忙追了出去，茫茫夜色中，那名女子的身影早已不见。
颜绮霜有些站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风凌乱了她的长发，她怔怔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眸中泛起盈盈泪光。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刚刚那个想要杀死洛清闻的女子竟会是李小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