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一案重启调查后半个月，他们所预料到的最坏的情形还是发生了。
虽然他们是秘密进行调查的，但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徐文仲可能是被害，府衙查案不清的消息还是在民间不胫而走。
主理此案的沈云臻一时间，身处各种非议之中。
而徐文仲一案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徐老一直与人为善，德行天下皆知，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凶手杀害徐老的动机的什么。
那日黄昏，沈云臻正在翻看案卷时，门外传来了杨惠的声音，“大人……”
“杨长史请入内。”
杨惠推开门，缓步踏了进来，向沈云臻微行一礼。
“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沈云臻问道。
杨惠微微颔首，“徐老所中之毒与惜花令应是都出自南宫瑾之手，除此之外属下还发现……”杨惠说到这里，有几分欲言又止。
沈云臻望着杨惠，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杨惠迎着沈云臻的目光，再次开口，“惜花令……”她微微低下头，似有些难以启齿，“不仅能让中毒的女子艳若桃花，还能让男子……对女子的身体欲罢不能……”
沈云臻沉吟片刻向外道：“来人……”
很快一名衙差便入内，“大人。”
“传令秦参军，让他找出所有和百里红接触过的人，一一排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给百里红下毒之人……”
“是。”那人领命离开。
杨惠也向沈云臻微行一礼，退了下去。
灯火下，沈云臻取来百里红的卷宗翻看，徐文仲一案的所有线索和证据他都已经烂熟于心。
李小映说曾在徐府见过百里红，可是徐府内却无人能证实她所言。
但沈云臻直觉李小映所言为真，他总觉得百里红和徐文仲之间，除了所中毒药相似外，一定还有其他的联系……
沈云臻直到后半夜，才回到家中，堪堪眯了一会儿，太阳初起，他便醒了。谁知他打开房门，看到的竟是守在外面的颜绮霜，身上泛着清寒，不知已在外等了许久。
“你何时来的？”沈云臻望着颜绮霜问道：“为何不叫醒我？”
“刚到。”颜绮霜举了举手中的食盒，笑道：“我给大人带了早点。”
沈云臻沉吟片刻，“你先去前厅等我，我稍后便至。”
沈云臻没让颜绮霜等多久，她刚到前厅，将早点从食盒拿出来，放到桌上，沈云臻便来了。
两人自上次一起去择吉过后，就没再见过。颜绮霜听闻徐老一案被重启调查的消息，她知道沈云臻如今正身处困境，也知他每日忙着查案，所以并未来打扰。直到他今日休沐，她才想着来看看。
“大人……”颜绮霜望着正在吃早点的沈云臻，喃喃道：“这世上，人人都会有疏漏，都会犯错，若是论断有误，拨乱反正就是。单单只承认自己的错处，就已经需要莫大的勇气。更何况大人，还如此坦荡……”颜绮霜的双目发红，泛起泪光，“大人，谢谢你，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选择将错就错……为了查清杀害老师的真凶，不惜将自己置身风口浪尖之上……”
沈云臻望着颜绮霜，笑了笑，“我没事，颜姑娘不用担心。”他顿了顿，“虽然徐老一案最初调查时，便问过你这个问题，正好你今日来了，我再问你一次，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会和徐老结仇？”
“我曾经以为如果老师遇害身亡，那凶手一定是李小映，但是等我真的和她相处后，却发现她并不是我想的那种人……”颜绮霜望着沈云臻，“虽然她有时候很爱戏耍别人，但是她不是坏人，更不会做杀人取命之事……”
沈云臻沉吟片刻，“这些早点很好吃。”
颜绮霜笑道：“那大人就多吃些。”
颜绮霜知沈云臻今日要继续查案，并未在这里呆多久便起身告辞。
沈云臻送颜绮霜出了大门后，便径直去了府衙。
颜绮霜从顾家离开后，没有回枕霞阁，而是去了长史府。结果杨惠并不在家，她问了邻居才知道杨惠去了徐府。
正好颜绮霜听闻，李小映自徐文仲遇害身亡的消息传出后，一直闭门不出，整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人都饿瘦了，便想着顺便去探望她下。
颜绮霜被婢女引着来到李小映的小院。颜绮霜见敲门无人回应，便推门入内。纱帐后依稀可见李小映的身影，颜绮霜上前拂开纱帐，看到的竟是正在津津有味吃东西的李小映。
案几上，摆满了李小映爱吃的糕点小食。
颜绮霜瞪大双眼望着李小映，“你这……”哪里饿瘦了，甚至比前两天还胖了。
李小映看到颜绮霜嘻嘻笑道：“颜姐姐来了，一起吃啊。”
不知为何颜绮霜看到李小映没心没肺的模样有几分生气，她别过头，“我不饿。”
“那颜姐姐坐下看我吃？”李小映也不恼。
“不坐了……”颜绮霜望着李小映，“杨姐姐人呢？”
“在书房。”
“她在书房做什么？”颜绮霜有些意外。
“杨姐姐今日来是将之前带回家的日志还回去……”李小映顿了顿，“杨姐姐还说她之前来去匆匆，没来得及帮忙整理，所以这次就专门来整理下……”
“我也去帮忙……”颜绮霜说着转身离去，她刚跨出一步，便缓缓顿住脚步，隔着纱帐望向李小映，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觉得会是何人杀了老师？”
李小映想了想，“不知道。”
颜绮霜就知道是这个回答，她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直接出了李小映房间。
徐文仲生前嗜书如命，甚至很多时候挑灯夜读，最后就宿在了书房内。自从徐文仲过世后，平日除了洒扫仆人和李小映外，也就只有颜绮霜和杨惠进来过。
书房内静悄悄的，阳光自窗格投射进来。
杨惠将那堆日志，分门别类放在一起，半日功夫，便只理出了三成不到。正当她准备继续分拣剩下的日志时，竟无意在刚刚腾出的角落里，发现一本小册子，紧紧嵌在墙根下。
杨惠废了一些力气，才将那本册子取出。册子好像在墙体下押了许久，留下很深的印迹。
杨惠打开册子，翻看了起来，是一本画册。
颜绮霜进来书房时，远远便看到，杨惠跪坐在书架后，正背对着她在专注地翻看什么，可能因为太过激动，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杨姐姐，你在看什么好玩儿的书？”颜绮霜忙笑着上前问道。
杨惠被吓了一跳，忙将正在翻看的画册，藏在裙摆下。
“你刚刚在看什么？”颜绮霜望着杨惠促狭笑道。
“没……”杨惠有些心虚地微微摇首，“没什么……”
颜绮霜定定望着杨惠，“真的吗？”
杨惠忙点头。
“我不信！”颜绮霜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赫然是杨惠刚刚藏起来的画册。原来就在刚刚说话间，颜绮霜趁杨惠不备将画册从她裙摆下取了出来。
颜绮霜怕杨惠再抢，便忙站起身笑闹着向一旁跑去，一边跑一边打开了画册，“我非要看看你藏了什么好东西！”
“阿颜！别看！”杨惠忙惊慌失措地上前来抢，颜绮霜一边躲，一边看，发现竟然是春宫画册，一名少女和男子极尽缠绵。
颜绮霜刚想笑杨惠几句，竟发现画册上的两人有些眼熟。
下一刻，那本春宫画册自颜绮霜手中跌落，画册坠地的同时，颜绮霜也瘫坐在地。她双手撑地，身子在止不住地颤栗，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恰好跌落在她身前的那页画册。
画册中的女子和之前沈云臻给她看的百里姑娘画像一模一样！
而画册中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徐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