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惠的伤痊愈，重新回到府衙那天，收到了很多同僚送的礼物。秦峥因为之前在杨惠养伤期间去探望时每次都带的吃的，这次给杨惠送的是英英亲手做的风车。
杨惠对那个小风车爱不释手，直到沈云臻来的时候还在把玩。
“杨长史身体可大好了？”沈云臻跨进门槛，含笑问杨惠道。
杨惠忙放下风车，起身行礼，“多谢大人关心，已经大好了。”
沈云臻向杨惠微微颔首，在为首的位置落座，沉吟片刻，“本想着你身体刚恢复，暂时不给你安排什么任务，但是不行，有件事必需你来做……”
杨惠笑着应道：“我身体已经无碍，请大人尽管吩咐。”
沈云臻沉吟片刻，“我们查到，百里红的尸体出现在那个山洞之前，曾被人在冰窖中存放过……”百里红耳后的杜鹃花印记，就是因为冰窖内潮湿才显现的。
杨惠闻言有些讶异，她沉思片刻，喃喃道：“如果百里姑娘的尸体在冰窖中存放过，那属下之前推断的死亡时间，就是错的……”
“百里红真正的遇害时间在那之前，只是具体时间暂无法明确，所以……”沈云臻顿了顿，“她所中之毒，现在成了唯一的线索……”
杨惠微微颔首，“属下会加紧勘验，争取早日验出惜花令的药方。”
接下来的那段时日，秦峥和杨惠分工明确，秦峥继续跟着沈云臻在外面追查线索，杨惠则一连多日，都在药房内，勘验惜花令。
直到那天，一名衙差突然来禀，“杨长史，徐家的人来迎回徐老的遗体。”
杨惠这才想起明日就是徐家选定的给徐文仲下葬的吉日。她脱下罩衣，净过手后，前去办交接。
是徐统带人前来的，杨惠带着徐统验明正身，而后便将徐文仲的尸体交他带回。
只是当徐文仲的尸体被抬着走到门口时，一直若有所思的杨惠突然道：“等等！”
沈云臻和秦峥收到杨惠派人传讯，赶回府衙时已是入夜时分。
沈云臻推开敛房的门，看到杨惠便问道：“怎么回事？”
杨惠正守着徐文仲的遗体，听到动静忙回身向沈云臻行礼，“徐公子带人来迎徐老遗体时，属下发觉徐老遗体有异，便自作主张将遗体留下重新堪验了下，发现……”杨惠顿了顿，“徐老体内中的毒除了见血封喉外，还有另外一种毒……与百里姑娘所中之毒惜花令极为相像……”
“之前怎么没验出来？！”秦峥看着杨惠惊讶不已，“难道是杨长史不小心疏忽了？”
杨惠微微垂眸没有回答。
“两种毒药有几成相似？”沈云臻沉吟问道。
“目前验出的几味药全都相同……”杨惠喃喃道：“只是徐老身上并未有皲裂形成的血口，也没有杜鹃花印记……”
沈云臻缓步来到徐文仲尸体旁，端详片刻，“同样的药所导致的症状，有没有可能会因人而异？”
杨惠沉思片刻，“确存在这种可能。”她顿了顿，“徐老过了这么久才出现中毒之兆，可见制毒之人的手法极为高超……”
“难不成……”秦峥想了半晌，不敢置信道：“徐老不是自杀而真的是被毒死的？”
杨惠沉吟道：“致命伤还是在胸口，只是伤口是他人还是徐老本人所致本就存疑，如今发现徐老体内有奇毒……虽然目前这种毒的毒性尚未查明，但却无法排除徐老有被杀的可能……”
“可徐老一案的结果，大人早就呈给大理寺了，大理寺勘验无误也已呈给陛下了！”秦峥急道：“万一查到最后，与我们最初的结论不同，那岂不是……”
徐文仲案早已盖棺论定，如若他们发现疑点经过重新调查后，和之前的结论相同还好，若是完全推翻了之前的论断，这种无异于自打自脸，不仅会招来非议，还会引起皇帝以及百姓对他们办案能为的质疑。
而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身为刺史的沈云臻，他若想再调回京都恐怕这十年内都没有指望了。
沈云臻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沉思半晌，望着杨惠问道：“验出这个毒的毒性需要多久？”
“若想快速查清……”杨惠顿了顿，“只有剖验。”
“那就验吧。”沈云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
杨惠望着沈云臻，沉吟片刻，“属下曾侧面询问过徐统徐公子的想法，他恐怕不会同意对徐老进行的剖验。”
沈云臻看着杨惠，“他可曾说什么理由？”
“不愿徐老死后不得安宁……”
“徐家那边交我处理，你准备好开验。”沈云臻说着，便转身离去。
杨惠忙叫住他，“大人……”
沈云臻顿住脚步，回首望向杨惠。
杨惠都很清楚，沈云臻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对徐文仲一案重启调查之事一旦传出，到时民意汹涌，主理此案的沈云臻不仅会处于风口浪尖，还会面临朝廷的施压责难。
“山雨欲来……”杨惠望着沈云臻，“大人小心。”
“溪云初起，正是人间好景……”沈云臻话音刚落，继续抬步离去。
杨惠不知沈云臻用了什么方法，成功说服徐家同意对徐文仲进行剖验。
那天，沈云臻和秦峥一直守在验尸房门外，过了大半日光景，杨惠才打开门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出。她脱下罩衣，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结果怎样？”秦峥忙问道。
“徐老的内脏被腐蚀大半，他在死前承受了巨大痛苦……用万箭穿心、万蚁蚀骨都不足以形容……可以说是不亚于任何酷刑的折磨……”
按照闻人长吉的证词，徐老是无法忍受病痛折磨才决定自杀，那他定然不会选择让自己以如此痛苦的方式离去。
“这下毒的人得是和徐老多大仇多大怨啊！”秦峥神色惊骇。
杨惠道：“这种毒还不会立即取人性命，徐老在承受种种痛苦折磨后，仍旧还活着……”
“有没有可能是徐老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才用匕首结束了自己的性命？”秦峥思索道。
杨惠微微摇首，“那时的徐老，应该已经无力拿起匕首了……”
昏黄的烛火下，沈云臻沉默半晌，眸色沉沉道：“凶手应是在给徐老下毒，亲眼看着他受尽折磨后，再亲手取了他的性命……这是虐杀。”
杨惠微微颔首，“是属下技不如人，所以在第一次验尸时，并未发现徐老身中此毒。”
“能让中毒迹象这么久之后才显现，这种毒药，我们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沈云臻望着杨惠，“杨长史不必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