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良与人一起私开铜矿,虽属从犯,但加上意图谋害公门中人罪行,刑责不轻。
为了减轻刑罚,他不得不并交代出婚书下落,同意与杨惠和离,求得杨惠的谅解。
最终,武元良两罪并罚,被杖四十,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再回宁州。
杨惠身上的伤在闻人长吉的诊治下恢复得很快,将养了一个月已经无大碍了。她脸上的伤,早已结痂,在慢慢恢复。
杨惠在医馆临近的镇子租了个宅子,是一幢临巷的两层小楼,方便去闻人长吉那里换药。她养伤期间,颜绮霜每日都来探望。
那日颜绮霜来时,李小映恰好也在,正坐在屋内的桌前吃点心,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点心。
月前杨惠被送入闻人长吉医馆时,颜绮霜才认出闻人长吉就是之前那个在何毽手下的红袍男子。颜绮霜之前带杨惠来求医时只粗粗隔着帘子看过一眼,根本不记得他是何模样,所以并未认出。
闻人长吉是受李小映所托,以治病的名义,去何毽那里做暗桩的。当时闻人长吉对颜绮霜说的那些挑唆她和李小映的话,真正目的是为了救她,才有意在拖延时间。
其实当时颜绮霜远远看到了李小映和杨惠逃跑的身影,她担心她们被那些匪徒捉到,所以才咬紧牙关没说。
而当时闻人长吉无法开口明说的是,即便当时颜绮霜说出李小映逃跑的方向,那些人也找不到李小映,反倒能让她少受点罪。
仔细说起来,颜绮霜的那些皮肉之苦,也算没白受,李小映不仅成功盗得账本,将武元良送入牢狱,还设法将何毽等人引到宁州城,被秦峥带人一网打尽,也算是为颜绮霜报了仇。
颜绮霜坐下后,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李小映,忍不住揶揄道:“你这是来探病还是来吃东西的?”
李小映嘻嘻一笑,“既看颜姐姐,也吃东西呀。”
颜绮霜一时间竟想不出合适的话,便索性没吭声,她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向杨惠道:“杨姐姐,我去横楼帮你带了鸽子汤……”
“阿颜有心了……”杨惠微微笑了笑,“我刚喝过一碗,是小映带来的,你这份我晚点再喝。”
颜绮霜看了一眼正埋头吃饭的李小映,向杨惠道:“好。”
“我身子恢复得很好……”杨惠望着她们温声道:“你们也不用每天都来,得空就好好休息……尤其是你,阿颜,一看就是没有好好歇息……”
“我还好……”颜绮霜喃喃道:“就是会不时回想起那天的事,觉得有些后怕,如果再晚一点过去的话……”她顿了顿,“如果不是李小映最先冲进去……”
“其实……”李小映转身望着颜绮霜,双目弯成了一对月牙,“应该谢谢你家沈大人,如果不是他将守在外面的衙差撤走,我也进不去……”
当初沈云臻带人来到武元良囚禁杨惠的那处院落,命人守住各个出口。
这时坊巷社袁参和一群都督府的卫兵出现,拦住了沈云臻等人,他们声称修葺都督府的所有木材砖瓦,都存放在此处,工期将近,万一有了闪失,他们无法向都督府交差。由于沈云臻只是怀疑并无实证,按照律法,的确是无权入内搜查。
两相僵持一阵后,沈云臻便下令所有人撤退。正当颜绮霜不解其意时,沈云臻却让颜绮霜侧首向后望去,颜绮霜刚转过首,便看到后墙李小映一闪而过的身影。
没过多久,里面便传来了打斗声,沈云臻以内中有私械斗殴为由,光明正大地带人入内。
颜绮霜本以为李小映并不知道这件事,没想到她竟然看出来那是沈云臻故意为她留的口子。
颜绮霜缓缓低下头,双手缓缓攥住衣袖,双颊飞红,“李小映你说什么呢……还……还不是我家的……”
李小映与杨惠对视一眼,都瞬间笑开了。李小映一边笑一边打趣颜绮霜道:“颜姐姐,原来花魁也会害羞啊……”
颜绮霜又羞又怒急得都跺起了脚。
这时李小映好像听到了外面什么声响,忙跑到窗边,欣喜地向窗下道:“沈大人,正好颜姐姐想你了,你快来把她接走!”
“李小映!”颜绮霜双颊通红,她急慌慌地跑过去,结果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没。
而李小映早已笑着跑开了。
“你竟敢骗我!”颜绮霜气愤地向李小映追去。
李小映笑闹着四处躲避,颜绮霜则气呼呼地紧追不舍。
杨惠靠在床头,望着她们在她身边来回追逐嬉闹,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开怀笑意,笑中还带着满满的感动,这个场景美好得甚至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李小映被颜绮霜追着经过窗前,李小映猛地停下脚步,又向下笑着喊道:“沈大人!”
“李小映,你又耍我!”颜绮霜说着再次追上来揍李小映。
李小映一边闪躲一边说,“颜姐姐,大人真来了。”
“你还说!”这时颜绮霜无意中侧首向下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道熟悉的男子身影。
沈云臻正立在街道上,微微仰首望着这里,在三三两两的行人中显得异常醒目,应是正在行走,突然被李小映叫住了。
颜绮霜一时愣住,抬起的手,忙放了下来。
沈云臻向她微微笑着颔首示意,而后来到院子里,缓步上了楼。颜绮霜早就在房门口守着,看到他走过来,忙笑着迎了上去,“大人,你也来看杨姐姐啊。”
谁知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杨惠含笑的声音,“大人上午刚来看过我……”
“大人是来找你的!”李小映话音刚落,竟从背后推了颜绮霜一把。
颜绮霜不防备,一个趔趄向前扑过去,沈云臻忙伸手扶住她。
颜绮霜缓缓松开沈云臻的手站好,她低着头一时不敢看他,只觉得脸更烫了,耳畔响起沈云臻的声音,“颜姑娘,借一步说话。”
颜绮霜微微点了点头。
街尾的那家茶坊,位置幽静。
沈云臻和颜绮霜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
沈云臻为颜绮霜斟了杯茶,她端起来默默喝着。
沈云臻沉吟片刻道:“我昨日收到了家书,家父家母得知你还在人世都很高兴……”
颜绮霜缓缓抬眸望了沈云臻一眼,笑了笑,“谢谢伯父伯母的关心。”
“颜姑娘之前说的要做的那件事就是帮杨长史吗?”沈云臻望着颜绮霜问道。
颜绮霜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虽然也没帮上什么忙。”
沈云臻喝了口茶,将杯子放回桌上,“杨长史曾告诉我,如果没有你帮忙,她不可能这么顺利摆脱武元良。”
颜绮霜闻言笑了起来,“是吗?”她没有再自谦,而是吃起了桌上的茶点。
“我明日休沐……”沈云臻望着颜绮霜,“颜姑娘有空吗?可否随我一起去择个吉日?”
颜绮霜虽然心里已经有预感了,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吉日?”
沈云臻的目光深邃柔和,“成亲的吉日。”
颜绮霜抬眸望向沈云臻,温煦的阳光恰好透过窗子,映入他的双眸,暖得醉人心脾。
“所以到底是定了哪天?”横楼里,杨惠向颜绮霜含笑问道。
一旁的李小映也有些好奇地望着颜绮霜。
“最近的适合成亲吉日也要到四个月之后了。”虽然这么说,颜绮霜仍旧一幅喜上眉梢的模样。
杨惠脸上的伤疤脱落,现在几乎淡的看不出了,她笑道:“那也很快啊。”她望着颜绮霜,“到时在哪里成婚?是在宁州还是临州?”
“大人说就在宁州,到时他爹娘会专程过来……”
“那就省得你奔波了。”杨惠道。
颜绮霜笑着点点头,随后又突然想到前几日沈云臻所告诉她的事,她家中爹娘已经过世,待婚后,他会陪她一同回乡祭拜。
颜绮霜不由得有些低落,她抬眸望向李小映,“老师重新下葬的日子是哪天?”
徐文仲的案子由于一开始并未查清,所以遗体一直安放在府衙的敛房。如今已经结案,自然是要重新下葬,入土为安。
前段时日,徐家请了阴阳先生择吉。阴阳先生算好日子后,徐统竟说他那日没空,让过几日再安葬徐文仲。
这可气煞了一旁的族叔,他将徐统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余怒未消的族叔甚至当即气称,让李小映在徐文仲下葬那日改姓徐,并以徐小映的名义给徐文仲立碑。
“下月十九日……”李小映顿了顿,望着颜绮霜和杨惠道:“阴阳先生还特地嘱咐,说是爹爹的遗体暂不可擅动,仍需留在敛房,等下葬前日才能迎回府中,否则于徐家之后的气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