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直到她们回城,面对颜绮霜的质问,李小映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还反问颜绮霜,“你不觉得他丢完账本的样子很好玩儿吗?”
再次将颜绮霜气得快要吐血。
颜绮霜为了能少见到李小映,便在徐府书房翻找出几册武元良的日志后,带回枕霞阁翻看。李小映不知是不是因为理亏,竟然好说话地允许了,还将书房的钥匙交给了她们,让她们随用随取,不必再经过她。
颜绮霜脖子上的伤口,涂了李小映送来的药,恢复得很快,没有留疤。
杨惠来看颜绮霜时,发现她还在生李小映的气,便问她道:“她做的最令你气愤的事是什么?”
“我险些被那个领头的杀了,她竟然和他和解了!两人还有说有笑的……”颜绮霜想到此,仍旧气愤不已,可是她气得发狂的同时,却有种无可奈何之感。
“你没有怨她,险些为你带来杀身之祸……”杨惠望着颜绮霜,柔声道:“反倒希望她和你同仇敌忾,联手对付那个伤了你的人对吗?”
“我……”颜绮霜想了想好像真的如杨惠所言这样。
“看来,你已经把她当作朋友了……”杨惠笑道:“如若不是将她当作朋友,对她有所期待,你又怎会如此气愤?”
一语惊醒梦中人,颜绮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杨惠,半晌后才道:“可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啊,又怎么可能把她当作朋友?”
“或许那只是表象……”杨惠顿了顿,“你打心底里还是认可她的为人的。”
那天杨惠离开后,颜绮霜想了很多,发现自己的心事竟真的被杨惠说中了。
无论曾经她有多么不喜欢李小映,有多怀疑李小映,但好像打心底里从不觉得李小映会真的伤害她。
这种没来由的信任,让颜绮霜一阵恍惚。
可是想清楚这一切后,她的心里竟突然异常平静。天已擦黑,她点了灯火,开始翻看起了日志。等将手里的日志全翻看完后,已是二更天。武元良的确在做着不法买卖,他没有明说具体做什么,颜绮霜从字里行间推断出,好似和山有关。日志中,徐文仲还劝他早日回头,莫要等事情到了无可挽回之际。
第二天,颜绮霜本来想将这件事告诉杨惠。可是到了她们约定的地方,颜绮霜左等右等,直至暮色四合也不见杨惠来。
颜绮霜这才发现杨惠失踪了,长史府、徐府和府衙都没有寻到她。
当颜绮霜找到沈云臻时,沈云臻竟拿出了杨惠的辞官信。
颜绮霜打开那封信,发现的确是杨惠的笔迹,她焦急地望着沈云臻,“曾经武元良那么作践她伤害她,她都没有离开宁州,就是因为她不忍离开公门!怎么可能现在什么也没说就突然辞官了?”
“信是一个小孩子送来的,只说是杨长史托他送的,我打开后才发现是辞官信……”沈云臻沉吟道。
“一定是武元良!”颜绮霜神色焦灼,“一定是他……”
“我已去过武家,武元良说自杨长史搬入长史府后,两人便再未见过……”
颜绮霜气极,“他说谎!”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定是他把杨姐姐藏起来的!一定是他那个杀千刀的!”
“颜姑娘,先不要急,我们一定会找到杨长史的……”沈云臻安抚颜绮霜道:“我们都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地方,杨长史可能会去的……”
颜绮霜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夕阳的余晖落在眼皮上,一片红彤彤的暖色。杨惠费力地睁开双眼,想去看窗外那渐残的红日。她身上血迹斑斑,光是支起身子靠在墙上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没想到她刚颤巍巍地抬首,竟看到了跪坐在一旁的武元良。
他以手掩面,看起来极为懊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把你打成这样的……”
两天前,武元良终于找到机会截到了杨惠,然后强行将她带到了此处,他原是想求杨惠与他重归于好的。
杨惠没有答应,武元良见自己如此放低姿态也没得到杨惠的原谅。便开始厉声斥责杨惠抛下他独自搬入长史府,让他彻底沦为一个笑柄,让他让邻里之间抬不起头来,恼羞成怒之下对杨惠大打出手,将积蓄多日的怨恨,通过拳头发泄了出来。
“放我离开吧……”杨惠有几分疲倦地垂下眼帘,“我是公门中人,我这么久没有去府衙……他们发现异样会……”
“你的辞官信我已经让人送至沈云臻手中了……”武元良望着她,满目深情与哀求,“只要你不再去府衙,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了。我以后也再也不会打你了,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好吗?”
杨惠看起来异常虚弱,她的眸中泛起盈盈泪光,“沈大人并非轻易便能被糊弄,你瞒不过他的……”她望着武元良,“他们应该很快便会寻到这里,你放了我吧……我会为你求情,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你是武家独子,担负着……”
“你也知道我是武家独子?!”武元良仿佛突然被这四个字刺痛了般,再次暴怒起身,他一把揪住杨惠的领口,迫使她看着他,“你觉得我就是轻易能被糊弄的人?!你不仅和别的男人有染,还和你那个婊子朋友联合起来设计我!如今又独自一人搬离家,引得邻居对我指指点点!让我丢尽了颜面!”
“武元良……看在我们相伴十余载的情分上……”杨惠双目泛红,“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你还是要和我分开?!你还是要去找你别的男人?!”武元良情绪崩溃,他面色狰狞,歇斯底里地嘶吼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女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们有婚书为证!从你九岁来到我家时便已经是了!你只能与我有肌肤之亲!只能为我生儿育女!”
武元良一把拔出匕首抵在杨惠的面颊上,近在咫尺的锋利刀刃,随时有可能划破她的肌肤,她的身体微微颤栗,眸中泛起盈盈泪光,她近乎绝望地唤他,“武元良……”
武元良松开杨惠的领口,自身后一把抱住她,高高举起了匕首,“既然你不愿与我举行婚仪,不愿留在我身边,不愿为我生儿育女,那么……你也没有资格为其他男人做这一切……”他话音刚落,匕首便重重落下。
杨惠的脸上立即浮现一道长长的伤痕,伴随着她的痛呼声,鲜血源源不断自伤处滴落,染红了领口。
“这样就再也没有男人能看上你……”武元良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对准杨惠的腹部,“这样你就再也无法生儿育女……”他说着匕首再次落下。
武元良手中的匕首,在刺入杨惠腹部的前一刻,突然被一把疾射而来的短剑打到,匕首划过杨惠的腹部,刺入了一旁的地上。
武元良回头,发现来人竟是李小映,“小映姑娘,你怎会身在此处?”
“我来找武社正叙旧……”李小映向前走了两步,望着武元良,“武社正可否借一步说话?”
武元良并没有动,“就在这里说。”
李小映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这本账册武社正认识吗?”
武元良盯着那本账册,神色微变。
“武社正违背朝廷禁令暗中与人联合私开铜矿……”李小映望着武元良,“从这本账册上的收益往来看,这么大的出铜量,应是想铸造兵器意图谋反……”
谋反可是杀头的大罪。
“李小映!你休要血口喷人!”
李小映定定地望着武元良,像居高临下的审视一般,片刻后,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向外走去。
“李小映,把账册交给我!”武元良忙松开杨惠追了出去。
现在他们所处的这座院落,是坊巷社的房产,由武元良看管,武元良在地下建了一间暗室,将杨惠关在了这里。
李小映出了暗室,快走到前门才停住脚步。
“李小映!”武元良握着匕首追过来,“交出账册!”
李小映转首看向武元良,嘻嘻笑了笑,“武社正接好啦!”话音便将账册高高地向上抛起。
武元良连忙伸手去接账册。账册落到手中那刻,他这才舒了口气,没想到一晃眼,竟看到了沈云臻的身影!
杨惠蜷缩着伏在地上,鲜血自脸上的伤处源源不断滴落在地。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重重的铁门被打开,颜绮霜沿着石阶跑了下来,“杨姐姐!”
杨惠过了良久,才颤巍巍抬首望向颜绮霜,她双目泛红,眼中满是泪水,神色脆弱又不堪。
颜绮霜看到杨惠脸上触目精心的伤口后,早已红了眼眶,她忙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大片布,紧紧按压在杨惠脸上伤处,而后将杨惠揽进了怀里。
不多时,一道人影自门外被人一脚重重地踹了进来,沿着石阶滚落下来,正是鼻青脸肿的武元良。
沈云臻手中提着一把沾血的剑,缓步踏了进来。当看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杨惠时,他神色一变,满目担忧地上前。
沈云臻归剑入鞘,俯身想抱起杨惠,“我带你去看大夫。”
“惠儿……”武元良匍匐着向杨惠爬过来,“看在我们十多年的情分上……不要让我坐牢……”
杨惠循声望过去,沈云臻不为所动,揽着她就要抱起身。杨惠却扣住了沈云臻的手腕,“大人,我还有些话要和他说……”
沈云臻缓缓松开了手,杨惠强撑身体,在颜绮霜的搀扶下站起身。
仿佛心有灵犀般,杨惠微微抬首向上望去。李小映正坐在横梁上,双腿垂落下来,看到杨惠抬首,她的双目弯成了一对月牙。杨惠也勉力笑了笑,眸中泛着盈盈泪光。
李小映见被发现了,便一跃而下。她趁沈云臻和武元良打斗时,趁机返回暗室,看到颜绮霜正在照应杨惠,便悄悄跃上了房梁。
她的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沈云臻,而后看向颜绮霜,“颜姐姐,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要禀报大人吗?”
“我……”颜绮霜愣了下,很快便明白过来,看向沈云臻,“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我上次被山匪打劫……”
杨惠却突然道:“你们都留下吧。”她望着沈云臻道:“大人,我记得依照我朝律例私开铜矿,重则处以极刑,轻则需杖三十,处流放之刑……”
沈云臻定定望着她,“确是如此。”
“还请大人依律惩处。”
“杨惠……”武元良仰首望着杨惠,眼中闪着泪光,“我们十多年的情分,你被你家人抛弃的时候,是我给了你一个家,那么多年,都是我护着你啊……我是为了养你才走上歧途的……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杨惠定定地望着武元良,泪眼模糊,她颤声道:“除此之外,他还囚禁公门中人,意图谋杀……”
“杨惠!”武元良见自己怎么哀求,杨惠都不为所动,便恼羞成怒,痛心疾首,“你不仅不帮我求情,还白白加重我的罪责?!你这个狗娘养的婊……”武元良的话突然被痛呼声所替代。
突然出现的秦峥抬脚踹在了武元良腿上的伤处,“武元良,你若还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就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秦峥向沈云臻行礼禀道:“大人,武元良的同伙,以何毽为首的一十五人,已全部擒获。”
沈云臻向秦峥沉吟道:“都押入大牢候审吧。”
“是。”
沈云臻抱起杨惠,向外行去,快马加鞭将她送到了闻人长吉的医馆。
闻人长吉见到杨惠,竟有些见怪不怪,他一边调制伤药,一边笑道:“你每次来我这里好像都是一身伤……”
“劳烦先生了……”杨惠勉力道:“以后就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