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
连年2023-01-10 16:445,069

  李小映郊游的地方,竟选在了一个穷乡僻壤。

  颜绮霜和杨惠乘着马车走了大半日,还没到。前面的路无法行车,两人只好弃车前行。

  她们气喘吁吁走了大半日,一边走一边打听,终于在日落时分,找到了李小映下榻的客舍。

  但却与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隔河相望,要绕过去得将近一个时辰。

  她们在河对岸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李小映和聆月。

  聆月正在钓鱼,李小映就蹲在一旁,抱着一袋吃的,一边嘴上不停,一边勾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下看。

  她好似看不清,便一直往前探身子,结果险些一头栽下去,好在她反应够快,赶紧向后仰稳住身子。

  颜绮霜和杨惠向对岸喊了许久,李小映似有所觉,往对岸望了望,但并未看到她们。

  这时浮漂动了下,聆月将鱼线提了上来,果然,钓到了一条鲫鱼。

  李小映捧着鱼篓,聆月将鱼放在鱼篓里,李小映看了一眼正在篓里四下打挺的鲤鱼,满心欢喜地抱着向客舍跑去了。

  李小映将鱼交给了客舍的厨子,到了晚上,一锅鲜美的鱼汤,便被端到了李小映房间。李小映和聆月正在一起喝鱼汤时,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

  聆月忙出去看,不多时便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李小映问道。

  “小姐,杨长史和颜姑娘前来拜访。”

  李小映好似并不意外。

  聆月顿了顿,“颜姑娘说,她们在我们钓鱼的时候,便看到了。叫了我们好久,我们都没听到……”

  “原来那时候就是她们呀……”李小映望着聆月,嘻嘻笑道:“我还以为是不认识的人呢,快请她们进来吧。”

  杨惠和颜绮霜进屋后,李小映竟守着一桌子菜,看到她们忙热情地招呼她们落座。

  李小映还亲自给满身疲倦的她们盛鱼汤,“这是聆月亲自钓的鱼……”

  味道的确鲜美。

  这家客舍虽然位置偏僻,所做的菜色还都不错。但李小映除了对鱼汤赞不绝口外,还对他们家的木桶饭,情有独钟,吃了两小桶。

  “李小映,你郊游怎么来这么偏僻的地方?”颜绮霜问道。

  “这里风景最好啊。”李小映顿了顿,用显而易见语气道:“还有这么好吃的木桶饭。”

  “小映姑娘……”杨惠望着李小映道:“我们深夜叨扰,还得小映姑娘盛情相待……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既然过意不去……”李小映嘻嘻笑道:“就在这里陪我玩儿几天嘛。”

  颜绮霜有些无奈地看了杨惠一眼,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其实在来之前,杨惠和颜绮霜就犹豫要不要过来向李小映商借钥匙。

  杨惠是觉得太过打扰,颜绮霜则是担心一旦过来,就会被李小映留在这里。不过,因为武元良这几日一直在长史府外蹲守,杨惠最后还是在颜绮霜的劝说下,与她一同前来了。

  客舍就建在山脚下,位置僻静,鲜有人来。

  李小映见有人陪她玩儿,还特地打发走了聆月。颜绮霜本以为接下来几日,她们要陪着李小映一起游览山景。谁知第二日开始,李小映就一直在房间里睡大觉。

  当颜绮霜问李小映为什么不出去玩时。李小映反倒一脸疑惑地反问颜绮霜,“外面那么热,为什么要出去玩?”

  一句话将颜绮霜问得哑口无言,于是百无聊赖的她也只好在客舍的后院闲逛了起来。

  李小映所说的让她们陪她一起玩儿,其实就是陪她一起吃饭。然后李小映吃完就会犯困,然后就回房休息了,等她醒来就到了该吃下一顿饭的时候。而且李小映白天睡过后,晚上竟还能早早歇下。这算哪门子游玩,分明就是来这里补觉的。

  颜绮霜已经在心里腹诽过她无数次了。

  夜深人静时分,颜绮霜始终睡不着,便出去在后院吹风,她有些出神地望着天际那轮明月。

  杨惠正准备睡下,无意中看到院中颜绮霜的身影,便打开门来到她身旁,“阿颜,你怎么还没睡?”

  颜绮霜缓缓收回目光,微微侧过首,“我有择席的毛病,所以有些睡不着。”

  杨惠沉吟片刻,“今日是寄姑娘的生辰吧。”

  颜绮霜微微颔首,她沉默半晌,喃喃道:“其实我曾经想过很多种她离开人世的方式,做一个教书育人的夫子,老死在学堂;或是路见不平为救他人而死;或是……但我从未想过她竟然因为杀死自己的爱人最后……”她突然哽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世事无常……”杨惠柔声安抚她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努力让我们自己以及身边的人,不再重蹈她的覆辙……”

  颜绮霜眸中泛起盈盈泪光,她微微颔首,再次抬首望向天际。

  今晚的月光格外得亮。

  

  第二日,颜绮霜仍在睡梦中就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让她睡得有些不安稳。她豁然睁开双眼,竟发现李小映正坐在她床边一边啃窝头,一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颜绮霜忙从床上惊坐而起,“你做什么?!”

  李小映好似也没料到颜绮霜会反应这么大,“叫你起床啊。”

  颜绮霜捂着心口,心有余悸,“有你这么叫人起床的吗?”

  李小映嘻嘻笑道:“颜姐姐,快起来,我们今天要走好久的路。”

  “要回去了吗?”颜绮霜问道。

  李小映点头,“嗯。”

  “杨姐姐起了吗?”颜绮霜问道。

  李小映刚想开口,门外便传来杨惠的声音,“起了……”杨惠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起床盥洗吧。”

  颜绮霜有些心虚地看了李小映一眼,没想到自己是最晚起的。

  颜绮霜洗过脸,吃了些早点,便和李小映杨惠一起乘上了回程的马车。谁知道客舍附近还有一条隐秘的路可以过马车,杨惠和颜绮霜来时,竟未发现。

  

  

  晌午时分,她们找了一个阴凉处,立起行障休息,搞起了野炊。

  杨惠在一旁的小炉子上煮茶。

  颜绮霜和李小映则在一起生火烤肉,柴禾一直泛着火星,两人鼓着腮帮子吹了半天,就是燃不起来。

  后来颜绮霜又用火折子点了火,李小映花了大力气鼓着腮帮子去吹,结果把火星都吹灭了。

  颜绮霜嗔怪地看了李小映一眼,“你不要用那么大力……”

  等好不容易升起火了,两人又因为如何翻烤起了争执。

  李小映一直转动签子,而颜绮霜则认为应该这边拷得差不多再翻面。

  李小映虽然听颜绮霜的话,没有再一直翻动,但是在取烤好的肉时,不小心将肉掉落在火堆上。

  颜绮霜真的拿李小映毫无办法,见柴禾没剩多少了,便出去捡些柴禾,正好透透气。

  她出了行障,在周围捡了一捆柴,正欲转身回去,这时竟无意中看到了一只兔子,煞是可爱,她便放下柴禾追了过去。

  颜绮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终于抓住了兔子,谁知她刚站起身,背后便被一把大刀抵住,“别动!行障内一共有几个人?”

  “好多。”颜绮霜捉着兔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撒谎!”背后的人手中用力,刀尖刺破她背部的布料,抵到肌肤上。

  颜绮霜虽然并未回头,但也察觉到现在身后有很多人,而且应该都是亡命之徒。她虽然害怕,但仍颤声道:“只有我一个。”

  身后的人稍稍松开刀,推着她转过身,将刀架到她的脖子上。

  颜绮霜这才看清,不知何时自己身后多了十几名身材魁梧的男子。

  为首那名凶神恶煞的人,正死死盯着她,“那刚刚的说话声自何而来?”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

  颜绮霜朝着行障的方向高声道:“是我一个人在行障内自言自语!我平日便喜欢这样子!”颜绮霜想提醒行障内的杨惠和李小映让她们逃走。

  但是这时她远远看到两名手下打扮的人自不远处的行障内走出,来到为首那人跟前禀报:“何老大,行障内没有人。”

  颜绮霜一时间既庆幸她们提前逃走了,但不可避免地心中又浮现一丝失落。

  “我刚亲眼看到那名女子在行障内……”这时有另一名手下向何老大道。

  何老大何毽拿出一张画像抖开,给颜绮霜看,“见过这个女的吗?”

  正是李小映的画像。

  杨惠定定地望了那张画像半晌,最后还是僵硬地摇了摇头,“没有。”

  杨惠话音刚落,何毽便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老子没工夫在这里跟你废话!”他厉声喝道:“说!这个女的到底去哪儿了?!”

  颜绮霜的左颊高高肿起,嘴角渗出鲜血,她抬首看向何毽,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栗,“刚刚行障内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认识这名女……”

  颜绮霜话未说完,何毽的巴掌便再次重重落下,“再说!”

  “我不……”

  清脆的耳光声再次响起。颜绮霜被耳光的力道带着摔倒在地,鲜血顺着唇角渗出,滴落在衣襟上,脸上火辣辣地疼。

  颜绮霜抬首望着何毽,仿佛越挫越勇般,目光刚硬倔强,“让我再说一万次也是同样,今日只有我一个人……”

  “我今日不想见血,勒死吧。”何毽向手下吩咐道。

  两名手下上前,将一条粗麻绳套到颜绮霜脖子上。这时立在何毽不远处的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被人搀扶着,来到颜绮霜跟前。他向正准备动手的两名手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停下,他唇角微扬,笑了笑,“我知道你认识那名女子,她偷了何兄的宝贝,知道何兄抓到她后定会将她千刀万剐。所以她为了保命,故意用你来吸引何兄的注意,好让自己有机会逃命……”

  颜绮霜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名红袍男子,眸中泛起盈盈泪光。

  男子发现自己的话凑效了,继续道:“不然的话,她为什么那么凑巧,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在你出去捉兔子时消失了……”

  一瞬间所有情绪涌上心头,过往被李小映戏耍的记忆、被抛下的委屈以及今日李小映的种种反常……

  颜绮霜的双目被温热的泪水灼得发红,她有些痛苦地阖上双目,泪水轻轻划过面颊。

  “我刚听到你们在行障内争吵,你们本就不合,更何况她又无义在先,没必要为了一个利用自己的人,断送了自己的性命……”红袍男子望着颜绮霜,“你只要说出那名女子的下落,我向老大求情,留你性命……”

  颜绮霜好似终于认清事实了般,她面色痛苦,双唇微微颤动,但却一直没说话。

  何毽直视颜绮霜,“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那个女的在哪儿?!”

  红袍男子也在等她的回答。

  颜绮霜紧紧攥着双手,指尖嵌进手心,沁出了血。她怔怔地望向何毽,脸上泪痕斑驳,“我……不知道。”

  红袍男子走回到何毽身旁,何毽向颜绮霜身旁的两人挥了挥手,两人立即开始动手,颜绮霜脖子上的麻绳一下子被绞紧。

  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袭来,颜绮霜无助地挣扎起来。

  就在颜绮霜快要失去意识时,一柄短剑突然疾射而来,斩断了绕到颜绮霜脖颈上的绳子,粗粝的绳子这才松开,但却在颜绮霜的脖子上,磨出了斑斑血痕。

  颜绮霜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起来。

  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颜绮霜跟前,正是李小映。

  何毽带着那帮匪徒连忙做出防御架势,“交出账本!”

  “账本现在不在我身上……”李小映望着何毽道:“不过如果你们杀了我们,就永远不知道在哪里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何毽看着李小映怒不可遏。

  李小映沉吟片刻,向何毽道:“借一步说话。”

  何毽随李小映去了行障内,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一刻钟后,两人先后自行障内步出。

  何毽一扫之前的戾气,与李小映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当两人回到颜绮霜跟前时,何毽看了颜绮霜一眼,有些抱歉地望着李小映,“你的这位朋友,我们多有得罪,等事成之后,我会亲自去向她赔罪。”

  李小映向何毽点头,“一言为定。”

  随后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何毽便带着人撤离。

  李小映忙上前扶起颜绮霜,“颜姐姐,你还好吗?我收拾了守在外围的人,来这边花费了些功夫……”

  颜绮霜有些陌生地望着李小映。

  这时杨惠也带着几名徐家的守卫匆匆赶来,看到颜绮霜脖颈上的伤时,一时间满目疼惜。

  马车上,颜绮霜一直很沉默。杨惠一边帮颜绮霜处理伤口,一边道:“你出了行障后,小映察觉到外面有异动,便连忙让我悄悄离开去搬救兵,她则守在附近,伺机而动……阿颜,抱歉,是我回来晚了,才让你受伤了……”

  

  他们乘着马车往宁州城赶,入夜后在一家客舍投宿,正是之前那家客舍的分店。店面不大,店里也没几个人,楼下大堂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李小映出去了一趟。杨惠恰好去厨房取水。

  颜绮霜鬼使神差地来到窗前,向外望过去,竟发现李小映和今日那名匪徒老大身旁的红袍男子在说着什么。

  李小映进屋时,菜饭都已经上齐了。她在颜绮霜身旁坐下,望着自己面前的米饭异常开心,“又是我最喜欢的木桶饭……”这家客舍的特色就是会用木桶装米饭,李小映自来到这里第一天就开始夸。

  “好像有点凉了……”李小映拿着木勺正准备吃,勺子还没触到桶边,突然被一旁站起的颜绮霜伸手将她的头给摁进了木桶里。

  杨惠忙站起身,“阿颜,你做什么?!”

  “她为什么要偷那些匪徒的东西?!”颜绮霜望着杨惠,“既然已经结上仇了,为什么说和好就又和好了?!”颜绮霜一把扯下缚在脖子上的白布,露出脖子上的伤口,“那我受的伤算什么?!”

  杨惠微微避开颜绮霜的目光,一时有些不敢看她。

  “她刚刚又和匪徒身旁的那个红袍男子密谋了什么?”颜绮霜越说越激动,“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此行她到底给我们挖了多少坑?她到底想利用我们做什么?!你知道吗?!”

  杨惠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也同样不知道对吗?”颜绮霜看着杨惠。

  杨惠微微叹了口气,抬眸望向颜绮霜,刚想说些什么,无意中瞥到李小映,才猛然意识到,李小映的头被颜绮霜按进木桶里后,一直没起来。

  “小映?!”杨惠忙唤李小映。

  李小映的手里还握着木勺,头仍埋在木桶里,一动不动。

  杨惠担心李小映出了什么事情,忙担忧地走过去。

  颜绮霜也有些害怕了,忙伸手去推李小映的肩膀。

  李小映这才从木桶里缓缓抬起头来,她炯炯有神地望着颜绮霜和杨惠。她把粘在唇边的两粒米饭送入口中,心满意足地嘻嘻笑道:“这家米饭真好吃。”

  颜绮霜看到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气愤得几欲发狂,她抬手就要再次上前把李小映的头给摁进木桶里去,还好被眼疾手快的杨惠给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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