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颜绮霜因为拒绝徐文仲，而被他区别对待后，渐渐地被同学孤立疏远、嘲讽甚至欺辱。当颜绮霜情绪崩溃，最为无助的时候，徐文仲仿佛天神下凡般出现。他将她带到房间，为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后，当他再次将手伸向她时，那一刻，她无力推开，也没有勇气推开他。
那天过后，徐文仲对她的态度变得和最初一样。他一直告诉她，他是因为爱她才对她这样的，因为她在他心中是最独特的存在。颜绮霜也自欺欺人地接受了他的这种说法，但仍旧无法阻止自己整个人变得割裂。
仿佛她的身体一半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另一半虽然身在人间，却不时回望地狱，被苦苦煎熬的自己，震慑住了心神。
为了麻痹这种痛苦，她只能紧紧抓住他，仿佛这样才能得到救赎，像饮鸩止渴一般。
直到后来徐文仲在她面前提到了寄如芙，对寄如芙多是赞誉之词。她很清楚徐文仲是对寄如芙也动了和她一样的心思。
那时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害怕失去徐文仲的念头占了上风，还是不忍寄如芙重蹈自己的覆辙，最后万劫不复。
所以，她想尽办法阻止徐文仲与寄如芙单独相处。
后来，当颜绮霜听闻寄如芙在书院外，得遇良人想要离开书院时，她没有阻止，也是真的为寄如芙感到开心。她认为寄如芙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寄如芙就可以永远逃离徐文仲，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哪怕两人就此决裂，再也不复相见。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的选择，竟将自己最好的朋友推向了另一个火坑……
而她与徐文仲的关系，也只短短持续了三年。徐文仲厌倦她后，便开始冷落她，各种对她视而不见，也不再让自己和她有独处的机会。这短短三年，让原本对有一切都好奇的她，对周围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而她仿佛只有呆在徐文仲身边，才会觉得自己还有几分价值。
为了能让自己有一个可以继续苟活于世的理由，她主动去找徐文仲，但此次都被拒之门外。
书院中又来了新的一批女学生，她们吸引了徐文仲的全部注意。
那天，她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那条襦裙，化了最时兴的落梅妆，最后终于在学院中堵住了徐文仲。
徐文仲当着众人的面，待她和蔼包容，尽显师长风范，只是当她想要接近他时，他却避如蛇蝎。
那一刻，颜绮霜清楚地自他眼中看到了对她的嫌恶。
“老师……”颜绮霜满目痛心地看着徐文仲，“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徐文仲神色如常，话语中透着说不出的慈祥，“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学生，老师怎么会不要你。”
“学生……”
“你在宁州举目无亲……”徐文仲目光温和，“只要你愿意，老师永远都会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的……”他顿了顿，佯怒道：“只是以后要记得别再穿这样的衣服来书院了……快先回去把衣服换了……”
徐文仲说完，便和其他几名女学生一起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颜绮霜怔怔地瘫坐在地，她紧紧攥着心口，竟连哭声都发不出。
她听明白了徐文仲的话，她被彻底地抛弃了。
一场急雨，将她精心描绘的妆容，冲刷得所剩无几。她精心挽的发髻，也湿漉漉地散乱地披在肩上。
那天，颜绮霜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书院的，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街上。
天色已晚，行人稀少，她踩在冰冷的雨水中，华丽的长裙也被污浊的雨水浸湿。
夜色重重压下，她无处可去，只能漫无目的地在雨中走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经过一个小巷时，突然被人抵到墙上，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颈上。
颜绮霜神色空洞，连一丝挣扎都没有，“想杀我啊，那就动手吧。”
那人本想直接动手，听到颜绮霜的话，突然对她有些好奇。于是他拂开贴在她脸颊上的湿发，当看清她的容貌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将颜绮霜拖入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开始撕扯她的衣袍。
而颜绮霜竟然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摆布。
“这样无趣，怪不得徐老会腻？”那人突然出言讥讽道。
“你怎么知道我和老师……你是老师派来的？！”颜绮霜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波动，“他派你来做什么？”
那人戏谑道：“当然是做男人该做的事。”话音刚落便俯身亲向颜绮霜的脖颈。
而颜绮霜怎么能不明白呢，是徐文仲是想要她死，所以特地派了这个人来杀她。
她的眼中满是泪水，她没有推开他。而是在半晌后，她趁他不备一把抽出他腰间的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后心，然后一把拔了出来。
那人蓦地停下动作，强忍剧痛暴怒地看向颜绮霜。他想夺走颜绮霜手中的匕首，被颜绮霜躲过，他掐住颜绮霜的脖颈，颜绮霜握着匕首朝他胸口刺去。
这次，男人终于再也无力动弹，倒了下去。她挣扎着，推开男人，瘫坐在一旁。而后她一把拔出匕首，看着那人胸口急涌而出的鲜血，她突然笑了起来，最初是低笑，渐渐地笑声开始变大，直至最后状若癫狂般地疯狂大笑。
笑声回荡在小巷中，和着渐起的雨声。
第二天，等颜绮霜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枕霞阁。昨夜，她倒在了宁州最大青楼的门口，身上的血污也被雨水冲刷干净，于是样貌出众的她被老鸨发现，带入了枕霞阁。
自那之后，颜绮霜便没再回过书院，而是选择留在了枕霞阁。她患上了失魂症，时常会性情大变，判若两人。其中一个她，忘却了与徐文仲所有的不愉快，以及他派人杀她的事实，对徐文仲敬若神明，认为自己辜负了恩师的教导，才会沦落风尘；但另一个她却变得狠厉决绝，认为自己走到如今都是被徐文仲所害，一心复仇。所以她去黑市，设法买到了南宫瑾亲手所制的毒药，而后在徐统派人来枕霞阁接那几名姑娘时，她拿刀将其中一名姑娘逼退回房内，威胁她不得泄露此事，而后乔装成了那个姑娘的模样，混入其中，进入了徐府。
那天夜里，徐统给了她们银子，让她们在屋内玩乐，随后便离开了。她趁其他人嬉戏时，悄悄溜出房外，来到了徐文仲的房间。
那时徐文仲房外无人值守，她顺利入内，强迫徐文仲喝下毒药，看着他倒在地上，受尽非人的折磨后，她将当初徐文仲派人去杀她时所用的那把匕首，刺入了徐文仲的心脏，直到他失了声息。
“我不仅杀了徐文仲……”颜绮霜望着杨惠，紧紧攥着她的衣襟，仿佛那是她现在能抓到的唯一一根稻草，“徐文仲为了摆脱我，派人来杀我，我假意与那人欢好，趁机杀了他……”自那之后，她便时常在深夜时分梦到自己在巷子里杀人的情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那是真正发生过的事。
这时，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多日未见的李小映出现在门口。
李小映看到躺在地上早已死去的武元良，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将目光落在颜绮霜和杨惠身上。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便知晓发生了何事。
“李小映……”颜绮霜突然踉跄着向前倾着身子，望着她，眼中满是泪水，“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那天晚上，颜绮霜动手杀死徐文仲就欲离去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小映。
李小映亲眼目睹颜绮霜杀死徐文仲，她没有质问颜绮霜，也没有为徐文仲报仇，而是在定定看她半晌后说：“快走！”
颜绮霜并不知道她离开后，李小映帮她清理了现场所有与她有关的线索，而且还帮她揽下了所有罪责。
哪怕直到现在，李小映被人怀疑辱骂，也没有将真相说出。
“你说话……”颜绮霜望着李小映，双目洇红，“说话啊！”
“那晚本就是徐文仲的死期，只不过我晚到一步，被你抢了先。”李小映道。
颜绮霜并不相信，“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被徐文仲派去杀你的那名男子……”李小映望着颜绮霜，“不是你杀的。”
“你回答我的问题！”颜绮霜直直地望着李小映，情绪激动，近乎崩溃地逼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顶罪？！”
李小映望着颜绮霜，不紧不慢道：“他死于寄如芙之手。”
那天晚上，被徐文仲派去杀颜绮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龙攸。
寄如芙生辰，龙攸没有如约回来陪她，寄如芙便出去寻。那天夜里寄如芙看到的那个和龙攸厮混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颜绮霜。
寄如芙躲在暗处亲眼目睹龙攸不仅要侵犯颜绮霜，更想要颜绮霜的命。
寄如芙本想上前阻止，这时颜绮霜突然自龙攸那里取得匕首刺向了他。
直到颜绮霜离开后，寄如芙才走上前。
寄如芙垂眸静静地看着倒地不起的龙攸，雨还在下，血水染红了她的靴子。
这时，龙攸竟缓缓睁开了双眼，他还活着。他看到了寄如芙，强忍剧痛匍匐着，用尽全身力气向她爬去，向她求救。
寄如芙立在雨中，看着他爬到她脚前，手触到了她的靴子，眸中泛起盈盈泪光。
寄如芙终于俯下了身，但是却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刺入了龙攸的后心。直到看着他鲜血流尽，失了生息，她才喃喃道：“其实，你早该这样陪在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