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李小映提供的线索,百里红所中之毒叫惜花令,中毒之人身上会出现遇水则现的杜鹃花样花纹,还会导致皮肤皲裂犹如血口。
杨惠怀疑惜花令出自闻人长吉之手,但却始终没有实证。从闻人长吉医馆带回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药中,也并未发现与惜花令相似的药。
闻人长吉卖给聆月的那味毒药,是药毒两用,闻人长吉是以治病救人的药材卖给聆月的。细究之下,他并无过错。
那天夜里,杨惠忙完公务回到家时,竟看到了早就等在她家门口的李小映。
杨惠欲将李小映迎进院子,但李小映却笑了笑婉拒道:“只两句话,替我带给大人。”
“小映姑娘请讲。”杨惠道。
“五个月前我曾在徐府见过百里红……”李小映望着杨惠,“我当时正在吃饴糖,还分了她一把。”
杨惠有些意外,“她为何会出现在徐府?”
李小映微微摇首,表示不知。
杨惠沉思片刻,“小映姑娘是如何分辨出那是百里红而不是阿兰?”
李小映沉吟道:“她看起来呆呆的,而阿兰是聪明机灵的。”
可是李小映提供的这条有关百里红的线索,也并未查到什么。
由于一直未有新的发现,此事也只好暂时告一段落。
直到旬休那日,杨惠才突然意识到好久没有颜绮霜的消息,她担心颜绮霜,便去了枕霞阁。
杨惠来到时,颜绮霜缩在墙角神色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团儿说,半个月前,也就是沈云臻遇刺那天,颜绮霜自横楼回来后,便在屋内不管不顾地翻找东西,直直地翻了一夜。
团儿担忧颜绮霜,问她在找什么,想陪她一起找。
颜绮霜没有回答,像魔怔了一样翻箱倒柜。直到她终于在一个箱子底层发现一块玉坠。她不敢置信地将那块玉坠取出,脱力一般瘫坐在地。她靠在箱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块玉坠,不知不觉间泪如雨下,但没过多久,她竟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那一整日,颜绮霜都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虽然第二日,便恢复正常了,但这半个月来,她一得空,便会靠在墙角发呆。
“阿颜……”杨惠缓步走到颜绮霜跟前,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颜绮霜听到杨惠的声音,忙坐直了身子,“杨姐姐……”但情绪仍旧异常低落。
“发生了什么事?”杨惠尝试问道:“团儿说你找到了一块玉坠,是什么样的玉坠?”
颜绮霜定定地望着杨惠,眸中泛起盈盈泪光,她勉力笑了笑,而后摇头,“没有……不是的……”
杨惠已隐约猜到了几分,“不是什么?”
“我找到的玉坠……”颜绮霜有些艰涩地解释道:“和大人的不一样……”她说着泪水轻轻划过面颊。
杨惠望着颜绮霜的神情,更加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她柔声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说谎吗?”
颜绮霜的眼中却满是泪水,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杨惠没有再追问,而是上前轻轻将颜绮霜揽入怀里。
颜绮霜伏在杨惠的肩头,泪如雨下。
杨惠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她,“没事……没事的……不想说也没关系……”
半晌后,颜绮霜才平复下来,她缓缓坐直身子,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赫然是一只白玉鸳鸯玉坠,和沈云臻的那块正好是一对。
杨惠望着那块玉坠沉吟片刻,抬首望向颜绮霜,“阿颜,你应该早些告诉大人,让他不用再担心了。”
“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颜绮霜有几分痛苦地阖上双目,“我忘记了来宁州前的事,忘记了和大人有关的一切……”
杨惠轻声安抚她道:“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以后……”
“也有可能不是一对……”颜绮霜缓缓低下头,在为自己找借口,“我当时离得远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也有可能只是看着像……”仿佛想得到杨惠认同般,她抬眸望向杨惠,“其实和大人的并不是一对……”
“让大人将他那块取出比对一番……”杨惠望着颜绮霜,“就能知道到底是不是了。”
颜绮霜缓缓别过头,面色带着几分纠结的痛苦,“杨姐姐,我需要再想想……”
旬休结束,杨惠回到府衙后,与沈云臻和秦峥商议了一番百里红遇害一案的案情。
秦峥离开后,杨惠单独留了下来,她嗫嚅片刻,向沈云臻道:“大人,属下有一事相求。
沈云臻从案卷上抬首望着她,“杨长史请讲。”
杨惠向沈云臻微微行礼道:“还请大人准许属下入住长史府。”
沈云臻沉吟片刻,站起身缓步走到杨惠跟前,将一把钥匙递给她,“这是钥匙,杨长史可以随时搬入。”
杨惠有些意外地抬首望向沈云臻,她没想到沈云臻竟早有准备。
“这早就是你应得的……”沈云臻顿了顿,沉吟道:“杨长史,你暂时告假吧。”
杨惠有些疑惑,“大人?”
沈云臻望着杨惠,“告假期间把你和你夫君之间的事解决了……”
杨惠定定地望着沈云臻没有说话。
“百里姑娘遇害一案,短时间内应该查不出什么新的线索,你趁这段时间,赶紧处理你的家事,等有了新的线索,我会立即召你回来……”沈云臻望着杨惠,“我希望到时的杨长史,可以不用再带伤查案……”
杨惠微微垂眸,“多谢大人。”
“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开口。”沈云臻向杨惠道。
杨惠抬眸,微微笑了笑,“好。”
杨惠向沈云臻微行一礼,转身欲走,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脚步,回首望向沈云臻。
第二日,颜绮霜仍旧倚在墙角发呆时,开门声响起,沈云臻缓步踏了进来。
颜绮霜看到沈云臻,忙起身,有些意外地望着他,“大人,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散乱的鬓发。
“玉坠呢?”沈云臻缓步走到她跟前,沉吟问道。
颜绮霜有些心虚,“什么玉坠?”
“和我那块鸳鸯玉坠一对的玉坠……”沈云臻望着颜绮霜,“你打算瞒我多久?”
颜绮霜立即明白了,是杨惠将玉坠的事告诉了他。
颜绮霜在原地定了半晌,这才从里间取来玉坠,将玉坠缓缓放到沈云臻跟前。
沈云臻也从怀里取出自己那块白玉鸳鸯玉坠,和颜绮霜那块拼放在一起,正是一对。
“大人,虽然我有这块玉坠……”颜绮霜望着沈云臻,喃喃道:“但过往的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沈云臻抬眸望向颜绮霜,“你还记得多少?”
颜绮霜思索半晌,“我是江州人,自幼订过亲,但我姓谁名谁……年方几何……以及夫家是谁全都想不起来了……”
沈云臻定定地望着颜绮霜,“宋真就是江州人士,观你形貌,与她的年龄也相符……”他沉默半晌,望着颜绮霜,眸带怜惜,“这十多年来你受苦了……”
颜绮霜缓缓低下头,鼻子一阵酸楚,双眼不知不觉变得温热,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但是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滴落。
“我会为你赎身……”沈云臻望着颜绮霜,“再修书一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父家母,如若你还愿意的话,我们挑个良辰吉日完婚。”
颜绮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有些惊异地抬首望向沈云臻。
沈云臻望了颜绮霜半晌,“颜姑娘如若不愿与我……”
颜绮霜嗫嚅问道:“大人可有心上人?”
沈云臻沉吟片刻,“没有。”
颜绮霜望着沈云臻,“如若大人与我成婚之后,遇到了心仪之人,该如何自处?”
“颜姑娘心性纯善,有情有义,值得我倾心相待。再则……”沈云臻望着颜绮霜,目光深邃,“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弃所得,以求所失,非智者所为。”他的眼神从容笃定,“我认为我是智者。”
“我……”颜绮霜缓缓垂下头,双眸再次湿润,“心里很乱……”
“无妨……”沈云臻喃喃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