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冗长而繁琐,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祭服,小孩子则带着虎头帽。
先是村长念着祭词,回顾了先祖崔韬和虎女对他们这些后世子孙的恩德,然后才正式开始。
整个过程严整而肃穆。
李小映一直在满目新奇地观看,当遇到从未见过的物什和仪式,她尤为激动。
整个上午,沈云臻耳畔不断地传来李小映轻轻的惊叹声音。
午时的前一刻,整个祭典结束。
李小映忙跑过去,热心地帮众人一起收拾祭典用具。
仓库里,李小映在俯身摆放最后一件用具时,正在和小朋友们一起嬉闹的金宝,恰好跑到她身旁,浑身冒汗的金宝随手摘下虎头帽随手扣到了李小映的头上。
“李小映……”身后突然传来沈云臻的声音。
李小映回头,沈云臻和崔涉正立在门口,沈云臻定定地望着她,“收拾完了吗?”
李小映回首时,虎头帽向下掉落,她下意识伸手扶了扶,站起身,“收拾完了。”
“小映姑娘不是也想要去看那座桥吗?走吧。”崔涉说着,便向前为他们带路。
祭台离那座桥还有段距离,山路崎岖,他们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到。
那座通往外界的桥就建在壁立千仞的山峰之间,桥高数十丈,桥下是翻滚的江水,目前桥身只完成了不到一半。
李小映静静望着这座桥,可想而知建桥的过程会有多艰难。
“等这座桥建好后,你们就可以到达对岸的山上,翻越那座山,便能回到宁州地界……”崔涉指着对面的山峦向他们道。
“需要多久?”沈云臻沉吟问道。
“至少还得两个月。”崔涉道。
建桥的工事重新启动,沈云臻和李小映本想去帮忙,但建桥的活儿在村民看来极为神圣,而且还有工钱,村民都争抢着去做工匠,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两个外地人。
崔涉每日都在桥边忙活,傅盈波呆在二楼闭门不出,金宝去上了学堂。
午后的庭院异常幽静。
村子里有清明插柳的习俗,而且必需是清明那天日出之前折下柳枝才有用,将其插放在门口以及屋内床柜桌椅上。
李小映所住的那间房的门外,仍悬挂着清明那日折的柳枝,早已变得枯黄。
她坐在椅子上,吹着凉风,吃着刚摘来的桑葚,望着被风吹得有些沙沙作响的枯柳叶,一时有些出神。
村头有几棵树龄百年的柳树,如今仍旧郁郁葱葱,很多老人午后闲暇时,便会来到树下对弈。沈云臻闲来无事便也去了那里。
那日沈云臻正在与人对弈,行至后半局时,他才察觉李小映正坐在一旁静静地观棋。
她神色专注,目不转睛地盯着纹秤上的棋子排布,好似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才能逃出如今这个四面楚歌的杀局。
一局终了,沈云臻险胜,他看着李小映,“你要下一局吗?”
李小映微微摇头。
“叔叔……”这时下了学堂的金宝跑过来,手里拿着两个网兜,越过李小映,拉着沈云臻,“我们去捕蝉吧!”
沈云臻刚与老翁新启一局,手执白子正欲落子,见被金宝扯住袖子,便望向李小映,他本欲起身让李小映替他。
谁知李小映趁金宝不注意,一把取走了她手中的网兜,向树林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向金宝笑道:“我最喜欢捕蝉了,我们一起啊!”
金宝一边拒绝,一边还是气鼓鼓地追了过去。
沈云臻端坐在纹秤前,眼角余光中,李小映和金宝拉扯着进入了树林中。没过多久,金宝好似认命了,与李小映一人一个网兜去够树上叫声正盛的知了。
可是两人跳起来用网兜去试了几次都没能够到。
金宝有些不信邪地向树林深处行去。
“少年人……”老翁落下最后一子,望着沈云臻道:“你输了。”
棋盘上,沈云臻所执的白子,被老翁的黑子赶尽杀绝。
老翁捻须笑道:“我们下了十局,终于赢你一回,你想赢走这幅围棋,之后得重新来赢我了。”两人约定,以这幅围棋做赌注,连胜十二局者,就是这幅围棋的新主人。
沈云臻微微笑了笑,“输赢乃兵家常事,之后,还请前辈多多关照。”
李小映和金宝越往林深处行进,蝉声越盛。
但蝉爬得实在太高了,两人忙活半天,竟是一只蝉都没捕到。
这时金宝指着另一棵树上,“那棵树,我们应该能捉到。”
李小映顺着金宝说的望过去,觉得这个高度或可一试。
可她踮起脚尖,跳起来,用网兜去够,试了好几次总是差一点。
就在李小映打算要放弃时,一只高高举起的网兜竟然扣住了树上更高位置的一只蝉。
李小映微微侧首,望着那只握着木杆的修长的手,他的袖口随风微动,露出手腕上渐渐淡去的伤疤,正是沈云臻。
沈云臻察觉到李小映的目光,微微垂首。
李小映正仰首望着他,“大人,你怎么来了?”
“来帮你们捕蝉。”沈云臻话音刚落,便将网兜里的蝉,放入金宝早就准备好的笼子里。
终于捕到了蝉,金宝开心极了,忙让沈云臻帮她再多抓几只。
在沈云臻的帮助下,金宝最后满载而归,她拎着笼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高兴地哼起了歌。
回去后,金宝在庭院里的石桌前坐下,抱着笼子听着清脆的蝉鸣声,喜欢得不得了。
李小映坐在廊庑下的坐凳上,远远望着金宝。
沈云臻走上前,“怎么不去和她一起玩儿?”
“我是大人……”李小映望着沈云臻认真道:“不能和小朋友抢东西。”
沈云臻听了她的话,不禁定睛看了李小映一眼,“是吗?”
因为就在昨日,沈云臻回来时,远远便听到了李小映的说话声,她在给金宝讲故事。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李小映一边和金宝讲故事,一边趁金宝不注意,偷拿金宝身旁小篮子里的枣。
两人又闲聊几句,谁知李小映望着空无一人的庭院突然道:“金宝去哪儿了?”
刚刚金宝还在石桌前,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不见了,那只装了蝉的笼子还在,蝉声如沸。
“应是回屋了吧。”沈云臻道。
可是李小映和沈云臻去屋内找了一圈,也未发现金宝。
沈云臻去外面找,李小映则上了二楼,扣响了傅盈波和崔涉的卧房门,无人应答。李小映便叩了叩西侧那个房间,她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和衣物悉索声,但同样没有回应。
李小映犹豫了片刻,伸手推开门,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地上杂乱无章散落着的各式各样的图纸。傅盈波正在俯身整理,听到开门声,她的手微微顿住,抬首望向李小映,“有什么事吗?”
“金宝在这里吗?”李小映问道。
傅盈波的神色镇定自若,“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