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后半夜进城,帝京张灯结彩热闹极了。
半时辰之前,皇后应彩虹出宫,已先一步到了东宫,这时太子妃白芷柔还在安睡,得知皇后到来,她着急不已,随意梳妆后急忙去行礼。
皇后正襟危坐,见太子妃到来,冷言冷语道:“阿柔你好睡啊,如今东宫要回来了,你居然还在休息。”
见皇后这么说,白芷柔只感觉奇怪。
自打齐煜离开后,她就在东宫生活,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那沸反盈天的消息压根就没有人送进来。
她以为今天和寻常一样,因此早早休息去了,却哪里知道皇后娘娘居然来了。
“母后的意思,”白芷柔听到自己慢悠悠地问:“太子他要回来了?”
江南道今年的洪涝最严重,前段时间做中书令的父亲都说很棘手,更何况一路上还有那许多意料之外的天灾人祸。
她想不到齐煜会回来。
此刻被皇后提醒,白芷柔才明白齐煜是真的要回来了。
“你居然被蒙在鼓中?”皇后乜斜一下白芷柔那空洞的眼睛问。
白芷柔苦笑,摇了摇头,“臣妾这就去洗漱。”
“你也该开心点儿,莫要弄得苦大仇深的。”
白芷柔是皇后选中的人,当初齐煜之所以同意让白芷柔做太子妃,不外乎为了中书令那一层关系罢了,多年之前,这关系的确为他助力,让如虎添翼。
但中书令言行不一,他表面是齐煜的人,实际上却是齐牧野的人,自打白芷柔进入书房妄图窃取秘密后,他们之间真正走进了死胡同。
她这太子妃已是名存实亡。
更何况,如今其余身边还有了个柔情似水的沈清如?
太子妃收拾去了,皇后似乎也感觉情况非比寻常,等她准备到前门去的时候,一个侍女哭啼着靠近她。
“半夜三更号啕大哭成何体统,今日是千岁回城的人好日子,真是晦气,带下去!”这侍女是曾得到过白芷柔恩赐的。
她日日伺候白芷柔,见太子妃时常愁容满面,又看那外来的沈清如已轻易就拿下了齐煜,她不免为白芷柔打抱不平。
寻常时候她一个人微言轻的侍女怎么可能靠近天潢贵胄。
更何况,皇后娘娘多久才来一次这里?
如今她故意悲悲切切地抽噎,自然会引起皇后注意。
“奴婢不是无缘无故地啼哭,皇后娘娘为何不问一问呢?”那侍女被几个嬷嬷控制住了。
今日她铤而走险,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见这侍女居然这样说话,皇后咳嗽一声,“放开她,让她说。”
那侍女这才靠近皇后,在三步外的距离哗啦一下跪了下来,行礼道:“皇后娘娘,您身居高位自然不知道东宫这近一年来发生了什么。”
皇后见这侍女说得蹊跷,低眸盯着她,冷笑道:“你倒是说说如今东宫发生了什么。”那侍女一看机会到来,自是添油加醋将沈清如的事说给了皇后。
一则,沈清如是稀里糊涂进入东宫的,二则,沈清如的到来形成了魔高一丈的局势,让太子妃白芷柔没了容身之所,三来,此事已发生许久,齐煜并未告知自己, 这不免让皇后想入非非。
等着侍女一股脑儿将一切都说了以后,皇后这才冷漠道:“那沈清如究竟是什么模样人?”
“大约在床笫之间很厉害吧。”这句话是那侍女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出来的,反正她也将生关死劫都看淡了。
本以为皇后会裁决处罚自己,但皇后却淡淡一笑,“别看你言之凿凿,但本宫却不大相信,只怕是空穴来风呢,本宫却要看一看再做判断,今日,你放言直谏,这是好的,不管事情真真假假,你一心为主,本宫看在眼里。”
对于这样忠心耿耿的奴仆皇后非但不惩处,反而还付之一笑,“从今以后,你就在本宫这里听差吧。”
这女孩也想不到自己还能走这 狗屎运。
她急忙点头。
要知道,能在皇后身边听差,那可是鸡犬升天的买卖。
等到三更天,西北的天狼星暗淡下去,东边的启明星亮堂起来,此刻,齐煜的车驾才进入都城。
而此刻,帝京那小本买卖的生意人都陆陆续续上街了,大家看到远处那威风凛凛的车架,急急忙忙礼让在一边。
车架之前刘旭龙骧虎步,凌风高视阔步。
众人更是昂首挺胸朝帝京而去。
有人咋舌:“这是什么队伍?”
再看,后面浩浩荡荡不计其数的士兵,不知谁忽地冒出来一句,“是太子,是殿下回来了。”
“太子赈灾,果然凯旋归来!”
众人喝彩。
齐煜对这一切却置之不理。
越是这种时候,沈清如就越是心乱如麻。
透过那纱帘,她看着天亮之前的曙光,看着外面往来的士兵以及嘈嘈切切的声音,她对自己的身份感到无比地尴尬。
她准备下车,“殿下,臣妾还是下去吧。”
“为何?”
齐煜也沉浸在这一份欢快里,当年他也曾这般凯旋归来,但都是戍边杀敌而来,并未如今日一般是处理了水患,二来,如今这水患的确是棘手的大麻烦,他能胜利,自然也沾沾自喜。
沈清如哗啦一下跪在了马车里,“让妾身下去吧。”
这一份儿荣耀,她不能享用,且还如坐针毡。
齐煜盯着沈清如看了许久,“本宫要你在身边,任何人不敢为难你,更何况在江南道时,你父亲兄弟和你群策群力才有了今日,就连启用囚犯做奴隶也是你提出来的,你安安心心坐着就好。”
“但妾身只是个良娣啊,如何能和您享有这荣耀。”
“明日,你就不是良娣了,好了,快起来吧。”齐煜将沈清如搀了起来,她不好违拗,更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太子尴尬,扫兴。
她怯懦地蜷缩在一边,真是恨不得原地消失。
天亮之前,马队一分为二,沈之洲带了翌儿他们回衙。
他不时地看看远处,他是想要和女儿道别的。
但马车匆匆,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