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翌儿,看车队风驰电掣远去,他这才说:“祖父为何闷闷不乐?”小小的孩子哪里知道事情的关窍,沈之洲抚摸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将来你就知道了,好了,不要问东问西,且回家吧,看看你阿娘为咱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这些年来,尽管家里条件不错,但饮食起居依旧是夫人和儿媳妇在操持。
沈之洲虽然是齐煜器重的人,但家里依旧一贫如洗。
他从来不会贪污,尽管稍微动动手就可能有黄金万两。
到家,老远就看到沈夫人和儿媳赵氏。
两人望眼欲穿等了许久,赵氏泪眼朦胧,自打翌儿离开后,她食不下咽,这两个月来,她度日如年,几乎每一个夜里都会做噩梦。
如今看到公爹和儿子到来,赵氏喜上眉梢,急忙去行礼。
“阿蕊,快起来,快起来。”沈之洲将赵氏搀了起来。
翌儿叫一声“娘亲”,已经拔足狂奔上前去抱住了赵氏,母子见面,抱头痛哭。
沈夫人看向沈之洲,行礼道:“老爷回来了,回来了好,您车怠马烦辛苦了。”
“夫人操持家里,更辛苦。”沈之洲握住了沈夫人的手,他们两人不离不弃多年,自打沈之洲离开帝京,她就在望眼欲穿等着他了。
到家,天光大亮,大家聊起来江南道的风波与危险,沈夫人不时扼腕叹息。
酒过三巡,沈夫人似乎有话说。
沈之洲自然心会神知,他和夫人到了后院,在邻水的八角亭内,夫人这才抱住了沈之洲,她痛哭流涕,沈之洲笑着拍她后背,“咱们老夫老妻了,你如何泣不成声,如今要人看到,岂不是笑掉大牙。”
“老爷,您能回来妾身喜不自胜。”
这多年来,到江南治理水患之人不少都有去无回。
但沈之洲不但回来了,且还将这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她想要的仅仅是稳定且朴素的生活,如今看老爷回来自然心生欢喜。
但沈之洲也看出了她眼神里的不自在,“你有话说?”
“的确有难言之隐。”沈夫人嗟叹,“前段时间,钟明善的小女儿来了,她却说出来一席话,让我噤若寒蝉,老爷如今也来了,且听一听她都说了什么吧,也好甄别。”
钟明善的女儿是从小就被卖出去做了童养媳的,这也完美地避免了当初周恒的屠戮,在那个夜里,钟明善的女儿翠儿翻院墙到了这里,她是想要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的。
终于在一个雨夜里,翠儿敲开了沈夫人的门,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沈夫人这才得知,看似周恒背后的幕后是三皇子齐牧野,但促成了这事的却是齐煜。
再换句话说,正是齐煜为了拿三皇子的把柄才闹出来先前的事。
翠儿一五一十将自己偷听到的一切说了出来,沈之洲疾言厉色,“你怕不是为来给你父亲报仇雪恨来的?焉能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在沈之洲看来,定是这丫头信口开河。
其目的不外乎挑拨离间罢了。
但翠儿却哭哭啼啼,“阿爹做出这等悖逆人伦的事,奴婢看在眼里,已惭愧万分,如今怎么能给忘恩负义之人报仇?奴婢只想要还原真相给您,倘若您不相信奴婢只有自证清白了。”
说到这里,翠儿转身一头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见翠儿如此这般,沈之洲急忙让家奴去救助,须臾翠儿睁开了眼睛,“老爷,奴婢不忍心您全家为人作嫁啊,将来泥足深陷,就真的走不出来了,您三思后行啊。”
沈之洲看这丫头如此三贞九烈,知晓和她父亲钟明善事完全不同。
他点点头,“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如今你既来了我府,在这里做个丫鬟就好,此事再也莫要让其余人知道,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翠儿急忙点头。
沈之洲让人送翠儿下去休息了。
两人这才面面相觑,沈夫人着急,“如今,咱们更需要想办法让娇娇离开他啊。”
“这……”
沈之洲一筹莫展,“这如何可能?”更何况,当初沈清如和齐煜有一个约定在里头,如今离开两个字儿只怕难上加难。
沈之洲看向夫人,“不要操之过急,还需从长计议,今日暂且不聊这个,”他看看天穹,“一时辰后我就要到金銮殿了,家里就交给你了,我要休息休息。”
长途跋涉带来的困意,如潮水一般覆盖了过来,沈之洲毕竟已是年过半百之人,早累得一塌糊涂。
沈夫人也知道此事不能急于一时,急忙伺候老爷去休息。
但翌儿却睡意全无,他毕竟是个元气十足的小孩子,吃饱喝足后,翌儿将空城计之类的事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赵氏听得心惊肉跳。
“城里头空无一人,你就敢玩这空城计?当心他们杀进来,岂不是要全军覆没?”赵氏为翌儿捏一把冷汗。
但翌儿却笑呵呵,“周恒喜欢疑神疑鬼,更何况,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才是迷惑人的烟雾弹。”
聊着聊着,翌儿不小心将沈钧瓷的事说了出来。
“还有父亲,他也竭尽全力在帮助我们。”听到这里,赵氏诧异,“怎么有个父亲?什么父亲?哪里来的父亲?”
这四年来,尽管关于沈钧瓷的事早盖棺论定,但赵氏心头的希望从没泯灭,实际上,她隔一段时间还会找沈钧瓷当年的下属去问情况。
当年宛子城内,的确全军覆没,但其余人的尸体送了回来,或也找到了他们身上铭牌,但作为主将的沈钧瓷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让赵氏存了一丝丝的念想,凭这一丝丝的念想,她顽强地活了下来。
翌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赵氏骇然变色,急忙捂住了翌儿嘴巴。“你父亲早为国捐躯了,怎么可能还在啊?”
“涅火军牺牲了,但父亲却是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去,多年来,他都思谋回国,但却并未真正行动,帝京人都说我父亲临阵潜逃,但事实上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怎么可能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