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逢春到来,给沈清如做了检查后,这才起身珍而重之说:“此乃时疫,如今处处洪涝,带来不计其数的病菌,有那体质弱的人被感染,则变为时疫,你最近接触了他们,所以一病不起。”
“如何治疗?”
沈清如有点担忧。
担忧自己不能起身,担忧自己不能给大家帮忙,担忧自己不能和齐煜并肩作战。
“拔本塞源,防微杜渐,需要从源头找问题。”苏逢春示意齐煜借一步说话,两人踱步走出营房,苏逢春看看外面,“大疫来了。”
“为何这样说?”齐煜不时地回头,看向微光闪烁的营房。
苏逢春惆怅道:“她不是个例,换句话说,这疫病已经席卷了过来,不知道殿下注意百姓的尸体没有?”
齐煜最近忙粮草的事,压根就没留心这个。
白昼或黑夜,不时地可以听到压抑的哭声,百姓的确被他们麇集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也的确已吃了粮食和蔬菜,但疾病却随时可以击溃他们,让大家一蹶不振。
“臣下带您去看看。”
他面色凝重。
齐煜认识苏逢春多年,从未见他这样严肃过,那个习惯了插科打诨、习惯了玩世不恭的神医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忧心忡忡的人。
两人才准备到百姓中去,门帘却掀开了。
“我也去,师父。”
苏逢春回头看说话的是翌儿,急忙摇头,“如今我们去研究疫病,这将是目前最严峻的战争与考验,你身体弱,还是在家里等。”
“但……”
“翌儿,”齐煜回头,“尊师重道。”
翌儿这才回屋子。
沈清如心上心下,勉为其难起身看着外面,见两人远去,这才问:“刚刚他们聊了什么?”翌儿自然听到了,却付之一笑,“也没聊什么,去关怀老百姓了,姑母,您不要着急,好好儿休息。”
沈清如浑身酸软,只能点点头。
齐煜和苏逢春往前走,片刻后两人到了墙角,这里每天都会有不少尸体,还有一些苟延残喘的可怜人,家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了,只能送他们到墙根下,齐煜他们的士兵会集中清理掩埋。
此刻,一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妇女穿过夜色,快速地将一个小孩放在了地上,呜咽了一声,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人靠近,那男孩已闭上了眼睛,那是五岁左右一个孩子,他面色紫红,似乎还有一口气,齐煜试图救助,但苏逢春却制止住了。
“不用,已回天乏术。”见苏逢春这样说,齐煜点点头。
有侍卫送了火把过来,苏逢春这才说:“这个疫病先从小孩和老人开始,第一步是高热,发热结束则是百日咳,咳嗽时进入早期,再发展则越发严重,到晚期人将形销骨立,上吐下泻,人们以为这是饿坏了导致脾胃虚弱,其实不然。”
闻言,齐煜点头,“你既已观察,想必也在研制解药,可有效果?”
“实不相瞒,并无任何效果。”苏逢春娓娓道来,“疫病复杂程度超乎预料,一边需要防备一边需要治疗,且病菌会发生变化和分裂,只怕咱们治疗却赶不上变化。”
苏逢春继续建议,“尸体不能再乱葬岗继续埋葬了,让他们入土为安是对咱们的不负责,付之一炬。”
“焚烧尸体?”
在帝京,只有两种人死去后会被焚烧。
其一是和尚,他们圆寂后会烧尸。
第二种则是元凶大恶,这种人的尸体会被焚烧,则是俗称的“点天灯”百姓迷信思想浓厚,更注重“落叶归根、入土为安”,因此倘若让百姓知道,没准儿又是一场官司。
看士兵来搬运尸体,苏逢春继续建议,“在此地铺设一层厚厚的生石灰,这样可以减少病菌的滋生和蔓延。”
“准了。”
齐煜回头,看向刘旭。
“立即执行命令。”
刘旭带了人去采买生石灰。
这边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到帝京,皇帝委顿在金銮殿内,“如今,太子真是捷报频传,汀州黄州那边不少百姓已被救助,朕并未看错他。”
皇后急忙行礼,“臣妾与有荣焉,陛下,您快喝药。”
“药已没办法治疗朕,朕准备停一下,”今上看向皇后,“如今朕倒更应注意身边的人,也不知三皇子在做什么。”
皇后其实也在调查。
但她却假装一无所知。
今上不让她知道的,她从来不会多问。
等皇后离开金銮殿已是黄昏,天逐渐黑了下来,从金銮殿出来,她止不住胡思乱想,皇后去了,太监王振这才进乾坤殿。
“朕要你调查的,你可都弄明白了?”
王振行礼,跪在皇帝面前不卑不亢地说:“三皇子看似花天酒地,实则结党营私,老奴的人往返多次,倒终于弄出了名单。”
“好大胆!”今上震怒,“他已如此目中无人吗?”
王振长叹一声,却什么都没说,皇帝伸手,“名册呢?送来朕看。”王振将名册送了过去,压低了声音,“最近这段时日,这群人日日在三皇子府上酒食征逐,而三皇子的人也陆续靠近帝京,大约已做好了逼宫的准备。”
皇帝哈哈笑,声音沙哑,“就凭这群乌合之众吗?”
“连中书令白大人都在里头,枢密院内一小半人都去了三皇子府,如今他威力惊人,万岁不容小觑呢。”王振说。
今上点头,“朕知道了,要你的人注意安全继续调查,莫要打草惊蛇。”
“是。”
皇帝微微闭上眼睛,继续问:“齐煜呢,如今怎么样了?”
“千岁剿了二龙山的悍匪,杀马帮七百多人,得粮七万四千二百斤,倒解了百姓燃眉之急,如今本地人都称太子为救赎者。”
皇帝点头,一拳头落在桌上,“大快人心,朕就知道他可以,火速送粮到黄州。”
王振点头,“已安排了,前日,三皇子的人出发了,他们准备对付千岁,已是十拿九稳。”
闻言,皇帝盛怒,“朕真恨不得将三皇子拿下。”